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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春坊、左赞善兼翰林院修撰念庵(洪先)罗公墓志铭(作者:明·国史总裁徐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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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春坊、左赞善兼翰林院修撰

念庵(洪先)罗公墓志铭

明·徐阶

自阳明先生倡致良知之说,学者始知舍见闻而求之于心,然其传之讹也,语心体而遗工夫,则日入于高虚而无实,其又讹也。概举夫不待学习者以为良知,而不复究爱亲敬长之本指,则以欲为理,以任情为率性,以戒慎恐惧为戾于自然,而去道日益以远。

左春坊左赞善兼翰林院修撰念菴罗公有忧之,数正色言曰:近时传良知之学语知矣,而不必良语良知矣,而不必能致。往往闻用功语辄生诧讶,其弊将哆于晚宋支离之失。又曰:阳明先生良知之教本之孟子,故尝以人井怵惕,孩提爱敬平旦好恶为证。然以三者皆一端之发见,而未即复乎全体。故言怵惕必以扩充继之,言好恶必以长养继之,言爱敬必以达之天下继之,孟子之意可见矣。先生得孟子之意者也,故亦不以良知为足,而以致知为功。

又语王龙溪曰:阳明先生之为圣学无疑矣,惜也速亡,未及究竟公等与往来甚密,受锻炼最久,得证问最明,今年已过矣,犹不能究竟此学,是非先生负诸人,乃公等负先生耳。公居家,弟子四远而至,其为教恒主易,所谓寂然不动,周子所谓无欲故静者,而申告之曰:能静,寂然后见知体之良,能收摄保聚,然后能主静而归寂。又曰:儒者之学在经世,以无欲为本。夫惟无欲,然后用之经世,知精而力巨。

阶昔未冠,即幸受业双江聂公之门,及举进士,与南野欧阳公为同年,益得相切磋于问学二公,先生高第弟子也。又后六年始获识公。公于是时所交遊尽一世名士,而与予言独相入。未几,公请告,予亦以论孔子祀典谪,不相见者十年。已乃同召为宫僚,明年夏,予遭先大夫忧归。其冬,公及荆川唐公、浚谷赵公论东宫朝仪,罢为民,自是不复见以卒。每忆与公对榻剧谈,宛然前日事,未尝不泣然泣也。

公为学尤务力行,居父母丧,终三年不入室。先世所遗田宅,尽以让二弟。其仲弟卒,哭之累月,寝食为失常。与人处,言语恂恂,乃其中毅然不可动以利。所居没于水,巡抚中丞马公覈公前后所欲坊价值,谋改筑,竟不受。少师严公既推轂荆川起家,为兵部主事,遂以书致意于公。公对以愿毕志林壑。荆川邀公会齐云严,将强与偕出。公辞曰:天下事为之,非甲则乙,某欲为而未能者,得兄任之,即比自效可也。

罢赞善归,足未尝入城市,既辟石莲洞,作正学堂,讲学其间,益与世削迹。然闻民间疾苦,辄蹙额思去之。邑故多虚粮,言于有司,尽丈邑中,计亩而税,宿弊顿革。建同水乡(原注:此下原本有合邑二字,据集中会白塘寿序同江水次启上梁,文删)水次启去邑(原本作丁)之虚丁二万。民以不困于赋役。岁饥,移书郡县,得栗数千石,率士友躬赈给之。闽广寇流吉安,握兵者不能制。公为划策,严守而力战,寇遁。尝游衡岳,僧楚石授公外丹,公谢曰:吾道自足,宁须此。友人以仙学招者,作长书去之。故公于士大夫或疑其近于禅,久乃知公真能主静归寂,本无欲以措之经世,卓然得致良知之真传也。

公当世宗皇帝朝,既屡为时宰所摈阻。今皇登极,公论明矣,乃公则已先卒,仅赠奉议大夫、光禄寺少卿,谥文恭,而不见诸用,豈非斯世斯文之戹。

公讳洪先,字达夫,念菴其号。厥初豫章人,三徙而居吉水之橙溪。曾祖良,广海卫经历,祖玉,以子贵,赠奉直大夫兵部员外郎。考循,举进士,仕至山东按察副使。尝抗逆瑾,侃侃著风节。娶李氏,封宜人。以宏治甲子十月十四日生公。

公年十五即下视举子业,得传习录,手钞而读之,昼夜不置。嘉靖已丑,举进士第一,世宗批其文学正有见,言谠而意必忠,宜擢之首者。授翰林院修撰。壬辰,以病痊,起充经筵展书官。已亥,召拜赞善经筵讲官,凡三立朝,皆不逾岁而归,甲子八月十五,卒于松原之新第,年六十一。配曾氏,生子世光,吉水邑廪生,能世其学。侧室刘氏,生子奕光,孙某某。乙丑七月十九日,世光葬公桐江赤石潭冲天飞凤,形山之原,介其姻文选曾君、门人检讨张君暨举人曾乾亨等,以公之门人提学宪副胡君(直)状,来征予铭。予与公友三十年,既不能及公之存荐起之,则今日之志其美,传诸无穷,固予所不能辞也。公有文集若干卷,吉水令王君、苏君已镌梓邑斋,而公尝手书一册,与今提学御史麻城周君,大要以言说为不济事,以落思想,落存守,为不能随用具足,而以不存而存,为学之正,公绝笔也。予且告周君,刻而传之。铭曰:

昔在洙泗,以圣为师。于道之传,犹或失之。

矧世之下,学以口耳,违道日遐,理固宜尔。

猗公奋起,独悟道真,非矫以言,实率以身,

仙佛词章,一时尽诎。斯道复明,厥惟公力。

公身虽隐,公言则彰,我铭揭之,弥久弗亡。

赐进士及第、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知制诰、知经筵事、国史总裁华亭徐阶撰

——《罗念菴先生文录》光绪12年刊本

训森注:

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后张卫红(女)供稿。

某虽未与张慱士谋面,会深为她严谨的学术态度所折服。她是研究罗洪先的专家,曾通过电话与笔者讨论罗洪先晚年续娶之谜。笔者首先感谢她为《中华罗氏通谱》找到珍贵史料,并说:《念庵文集》是罗洪先六代孙、清朝知府罗继洪编辑出版的,若当初罗洪先没有续娶,他可能就没有六代孙,作为哲学家的罗洪先,思维慎密,早为后事做好哲学性安排。

张慱士深以为然,叹曰:还是人是第一因素呀。

供稿:张卫红    录入:罗训森    2015.3.9    于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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