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襄阳市教委原主任罗兴才家书
与我息息相关的三大变迁一一写给孙子的(第一封)
浩宸吾孙:
到秋季,你就要读小学三年级了,爷爷因年高多病不能再在你身边照料你,但你可以读懂信了。所以,从今以后,爷爷将釆用老掉牙的办法一一写信,和你聊聊爷爷一生中的所见所闻,亲身经历。
今天先和你聊聊与我息息相关的三大变迁。
爷爷已经度过了七十个春秋。七十年,基本上是伴随着新中国的"脚印"而行。
七十年间,新中国有着翻天覆地地变迁。而与我息息相关而终身难忘的变迁有三件,这就是车子、房子和燃料。
关于车子。我看过独轮车、拉过板车、爬过火车、搭过拖拉机、坐过小车。但现在最喜欢的是步行。就是这些年来,我从幼儿园、从学校接你回家的并肩而行。
我5岁时,第一次看到了独轮车。独轮车就是一个独轮上架个木架子,木架子分为三部分,中间部分扣在轮子上,两侧部分平行等宽外延,供放置物品之用。后面有两个车把,由人的两支手各操起一个,推着车子前行。
1953年,国家实行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我的父亲作为国家干部为了表示对党的政策的积极响应,就动员我爷爷放弃在峪山街上的小生意一一轧面卖面条,到农村务农。
这年的隆冬,连续下了几天大雪,地面积雪沒过大人的膝盖。
一天早晨,三辆独轮车装着全家的家当,咯吱、咯吱地推岀了峪山街,向峪山北面的八条岗行进。爷爷和母亲随车前行,车轮碾出一条深深的车辙印痕。三寸金莲的奶奶牵着刚刚5岁的我,一时一刻也不松手,顺着车辙尾随而行。
时近午后,我们从峪山街摸到了人称兔子不拉屎的穷乡僻壤一一顾湾村。
这个村呈"旦"字型分成四坨。"日"字的位置处住着顾贵东、顾长照、顾长启等几户人家,下面一条线上又分为三坨,最左边的一坨住着陈全保、陈全功兄弟两户,中间一坨住着罗国志、罗国印两家,在右边的一坨居住着三户杂性人家,它们是张光新、罗正常和小名叫狗娃的三户。我们家去后将插入中间的一坨。
因为总体规模上顾姓人家户数居多而将这一片小村庄总体取名顾家湾。
自从住进顾家湾,我就由镇上的孩子变成了农村的娃子。并由此,为翻越戶口的"门槛",使自己重新由农村人变成吃商品粮的城镇人而苦苦挣扎,苦苦挣扎了几十年。
其间,我三进两出。
1964年秋,我考入省重点高中一一襄樊四中(现在更名为襄阳四中),户口由农村转入襄樊市,吃上了由国家供应的商品粮。然而一场"文化大革命",击破了我的大学梦,
1978年秋季,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回乡务农,当起了人民公社社员,粮油户口关系又由城镇转为农村。
1971年春,我由民办教师推荐到襄阳县(现更名为襄州区)师范上教师进修班,粮油户口关系再次由农村转为城镇,并每月领取24元工资。
然而好景不长,一年后,终因父亲"双开"的错误处理(后平反)问题,我的"政审"过不了关,停发了工资,粮油户口关系又由城镇转回农村,重新当起了民办教师。由此让我患上了伴随终生的神经衰弱,一直依赖安眠药度日。
1973年,大学招生由单一的推荐改为推荐与考试相结合。在县委宣传部长高金恒及其夫人牛允平,峪山区委秘书张正忠和文化站站长严德献及峪山公社文教支部书记李坤等领导的高度关心下,突破了时任峪山公社革委会主任康立鼎设置的"政审"关而获取报名参加考试的资格,以优异的考试成绩预录到武汉大学历史系。
后因"白卷先生"张铁生事件的发生,我又因"政审"的障碍,由武汉大学历史历转录到华中师范学院(现更名为华中师范大学)数学系。据说是华师当时到襄阳县招生的一位王姓老师凭借我的考试成了绩,而冒着政治风险录取的。
不管是大学还是学院,不论是自填志愿的历史系,还是组织决定的数学系,反正三七二十一,我毕竟又从农村户口转成了城镇户口,并由此最终迈过了农村这个"门槛",为成为体制内的国家干部奠定了基础。
独轮车把我推到了农村,阶级斗争为纲的"政审"又多次把我从城市推回农村,最终回归城镇。一路走来,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但毕竟还是好人多,讲党性有良心的好人多,他们让我终生不忘。也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人生之路难得平坦顺畅,但只要前进中不退却,困难时不气馁,总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板车比独轮车进步了许多,独轮车是一个木轮,而板车是由两个可充气的内袋在外面加套上由橡胶"外套"包裹的双轮,因为胶轮"浮力"大,与地面的摩擦力小,走起来比独轮车轻捷,由于是双轮行走起来比独轮车稳定。
拉扳车最集中的时间是在1979秋冬和1970年春天之际。
那一年,根据毛主席"三线建设要抓紧"的最高指示,抢修铁路焦枝线(从河南焦作到湖北枝江)。
从襄樊四中回乡的我,被选作民工参加焦枝线魏集到桐树店段的建设。
建设铁路的基础是修路基,这就需要拉大量的土构筑路基。那时根本没有机十戒,仅靠铁锹挖,板车拉去移动泥土。
第一步,是在襄阳北面的黃集一带拉土垫路基,我和赵天艮两人承包一辆板车,我因体弱力小,赵天艮总是承担主要车夫,我敲边鼓子。偶尔我也驾驾辕作作车夫。
但就是在偶尔中差一点失去了性命。
那是一天上午10时左右,我独自一人将装满土的板车釆取倒推的方式,把土从高处朝低处倒。推土倒车时可能用力不足,车子刚下斜坡就停住了,车屁股下沉,车把翘起,重重地抵上了我的胸部,顿时疼得倒在地上起不来。
路基上面要覆盖大量的道渣,(所谓道渣,就得拳头大小的石头蛋子)才能在上面铺枕土架铁轨。
为了加快铁路建设速度,修筑土路基的同时就开始准备道渣。
于是,当时成军事建制的师部,决定从每个营(一个生产大队去的民工)抽掉一部板车到襄城西北角的地方集中,组建成拉石头的营部。我和赵天艮被土路基建设营部抽去参加拉石头营。尽管去后不久我就被任命为营长,但为了按时完成从真武山拉石头到襄阳小北门码头的运送任务,我还是经常带队上山。
为了抢石源,往往各营都是争先恐后的天不亮就赶到山上。
一天凌晨,我带着全营第一个上了山。就是这第一个,差点要了我们这伙积极分子的性命。
我们正在检石头上车,突然转来了轰隆轰隆的炸石头声音。按规定是放炮炸后才允许上山捡石头,由于我们积极过了头,在未放炮之前就偷偷上了山。
人总是会急中生智的。当听到放炮声后,我们急忙钻到板车下面躲灾,刚钻下去就听到石块坠落在板车上劈里巴拉的声音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得我们差点尿了裤子。当停止炸石后我们从板车㡳下爬岀来时,仍心有余悸的面面相觑。
惊心动魂的一幕带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欲速则不达。凡事要讲规矩,离了规矩就不能成方圆。
我们为板车所累,板车又救了我们性命,让我对板车有了特殊的感情。当我们家有了自己的板车后,毎晚我都会将板车架子竖起来,将车轮子搬进屋里,生怕它淋到雨了。
扒火车的事,也发生在修焦枝线的时候。
在修铁路的活中,最累的要数从火车皮里下道渣了。用铁铣在石头堆里铲石头朝车厢外面撂,一铲下去,使了很大的劲,铲不上几个石头蛋子,而一厢石头蛋子又必须在规定的路段间下晚。这样,就得连续不断地挥铣而动,总是累得腰酸背疼,汗流夹背。
一次,我们从驻地开始一直下道渣到黄集,距离大概有两三里。从中午干到晩上已精疲力竭,还要步行返回,正在犹豫不决之际,一列货车缓缓向我们驶来,而前行的方向又恰好是我们驻地。
顿时,我们一群下道渣的年轻人不约而动的随着列车慢跑起来,等到车厢外抓手挨近身边时,身子一跃,扒上了货车厢外的抓手。虽然身子随着车厢摇来晃去,大家高兴的快要手舞足蹈了。
我们有些顾头不顾尾,扒车时只想快,没想到车子在哪儿停。
眼看车子要越过我们驻地了,为了避免得不偿失,就迅捷地先把手中的铁铣扔到地面,然后瞅准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跳了车。由于车速较快,当我跳下去时摔了狗啃泥。赶起身去找铁铣时,才感到胳膊和腿都疼的钻心。一看鲜血直淌,胳膊和腿都摔破了。
回到驻地,害怕声张出去挨批评,就忍着过。直到发炎溃烂流脓了,才颤颤惊惊的到工地卫生室找卫生员包扎。既便一拐一瘸的还要照常上工干活。
那个年代,乗坐公交车不说是天方夜谭,起码也是奢侈不起。襄樊市区内尚无公交车,有的只是由市区通往各县,各县城通到大型区镇的长途汽车。
我在襄阳县黄集子弟学校教书时节,每个月休息两天,称为"例假",这时,我才能到朱集看家属,两地间的距离至少在70华里,来回都是步行,这是因为这趟道上没有车可坐。但到距学校七八十外的县医院看病,虽然有长途客车可乘,但为了节省那一元多钱,每次去看病也是步行,为了早出晚归只好披星戴月。为了不让人议论,还要假说坐车晕车,没有步行舒服。
有一年的夏天,暴雨过后,太阳火辣辣的"烧"人,我利用"例假"的时间将一捆十几斤重的青年自学丛书扛着,带回老家给三弟罗兴合学习。
原计划先步行到樊城,然后奢侈一回,从樊城乘长途汽车到峪山老家。谁知步行到樊城后,才得知因下雨六两河轮渡只渡人不渡车,我只好饿着肚皮,一鼓作气地又从樊城走到老家。一天扛着一捆书步行了150华里。
由于乘长途汽车对我是奢侈,所以,有个拖拉机免费坐坐就是一种享受了。
1983年,我担仼峪山区教育组副组长时,被县教育局抽去开展教育改革调研。
一个周日的上午,我从驻点地一一东津区秦嘴小学步行回峪山。由于先一天就在拉肚子,所以,走了一截后就气喘吁吁,有气无力的只想席地而坐。正当我在路边坐着想心思时,一辆拖拉机嗵!嗵!嗵!从我身边开过。我咬着牙猛跑两步追上拖拉机,一边招手一边呼喊:师傅,师傅,你行行好,把我捎到峪山去吧!
拖拉机师傅听到我的呼声,二话不说就把把拖拉机停下来,让我上一他的拖拉机。一直把我带到峪山。还丢下自己的事,绕道把我送到峪山教育组所在地。
坐在拖拉机上,虽然摇晃的很厉害,而且冒出的黑烟和嗵嗵嗵的轰鸣声有些让人难受,但它快,使我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及时住进了区卫生院,使病得到及时治疗。
现在,社会进步了,但你若想搭个便车无论怎么减破嗓子,也是没有人理会的。可见世态炎凉,所以,一个社会只有经济发展,物质丰富还不行,还应该倡导助人为乐的精神,让人间充满爱和情。做到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在那个年代,自行车也是一种便捷的交通工具,但不是没有货可买,就是没有钱能买。什么物质都凭"票"供应的年代,那能想像到现在会单车共享遍地开花。
我一辈子没有买过自行车,因为那比起乘坐长途汽车,可称之为腐化了。
你玩过的"小汽车"形形色色,有好几百种,伸腿都到的地方,你有时还要坐轿车往返。现在小轿车遍地开花,造成了像北京等大城市的"出行难"。看来不仅人满为患,什么东西都可能泛滥成灾。
可对爷爷来说,小时候能见到一辆大卡车就像看稀奇一样流连忘返。而第一次坐小汽车也是1985年调到襄樊市委组织部以后,当时负责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在襄阳县"抓点",星期天回峪山,借襄阳县委组织部唯一的一辆上海牌小轿车,跑了一趟算是"风光"显摆了。
1989年,被调到市教委担任教工委委员、教委副主任后,坐小轿车算是比较频繁一些了,但也只有因公下乡出差才派车。
后来当上了教委的"一把手"一一教工委书记、教委主任、政府教育督导室主任,被办公室硬性安排了"专车"。但我仍然不愿意经常坐,凡开会距离比较近的地方,如南湖宾馆和原襄阳宾馆、市委、政府会议室等地,我都是提前出发,步行而去。返回时,有顺路单位的车让搭,我都谢绝了,坚持步行。也许是走习惯了,总感到步行比坐车舒服。
车,只是代步的工具,不是享受的象征。能走的时候,还是步行的好,可以锻炼身体。
让我没有想到的事是,小车这种过去的奢侈品,现在大众化了。这不,你爸爸竟然买了两部车,一小一大,各展其能。
车呀,形形色色。可它在我们家的变迁过程中,可以说是从无到有,从差到好,显示了家的兴旺发展。但一个家的兴旺发展,是要用劳动的汗水换取的。这劳动不分年龄大小,年龄大的勤奋工作,年龄小的认真学习,都属于劳动。劳动可是能创造一切哟,新学年可要更认真、更踏实地学习,实现你和爷爷的约定,全优了,爷爷带你去欧洲看更漂亮的车。
好了,第一封信就和你聊聊车子,下次再聊房子。
祝你快乐、健康、茁壮成长!
代奶奶向你们兄妹俩问好!
爷爷 二0一七年七月二十四日 于襄阳
训森跟贴:
兴才兄;好,非常生动、富有教育意义家书!
续修《中华罗氏通谱》的重点在哪里?研究、总结、归纳我们罗氏的家风家教,启迪后昆奋进!
相信您的孙子一定会传承发展罗氏优秀的家风家数,光宗耀祖,为罗氏争光。
襄阳居士(罗兴才)aS:
谢谢训森兄。因为共产党的干部不应该有遗产,我曾经做过共产党的干部,自然没有遗产留给孩子们了。只想让他们读懂陆续写给他们的一些信作为留给他们的遗产。因身体原因写的粗糙,进展很慢。
罗朝文【湘.沅陵+广州白云】:
@罗训森中华罗氏通谱 罗兴才这样的宗亲才是宗亲的骄傲,民族的希望,中国梦的践行者。【个人观点】
罗训森:
@襄阳居士(罗兴才)aS 家书抵万金!谢谢
阅读原文:http://www.hualuoshi.com/?p=15577
供稿:罗兴才 录入:罗训森 2017.7.25 于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