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清
罗一清,字寿泉,山北里人。光绪辛丑补行庚子科,举人。貌不逾中人,性刚烈,有胆识,遇事敢言,不避权势。光绪壬寅,与龚仁寿组阁邑团局,乡闾倚重。知县陈景华肆行惨杀,一清愤赴浔州总督行辕,控于两广总督岑春煊,景华寻褫逮治。时衙役假威横行,肆扰乡曲,一清上《整顿衙役章程》,春煊嘉之,檄县遵行,勒石以垂久远。一清以候补知县需次广东数年,骨鲠耻逢迎,为长吏所錡屹,郁郁不得志。民国改元归里,开釆三岔银矿,未几卒。
癸酉修志,罗编纂京材釆撮寿泉诗词,裒次以类,排纂又系以歴各。徐培为之序。寿泉诗词大都自吐情性,靡所依傍,激宕清婉。于刚劲之中,时见其温艳之趣,以视啁哳卑靡者流,可谓翛然自远矣。晚近陋习以奔竞为捷径,以软熟为趋时,寿泉鲠直不谐于俗者,读其遗诗,可以想见其人也。聊弁数语,以应京材之约。
中华民国二十三年贵县修志局局长龚雨庭读序
从本许调钞中所述之年分推算,寿泉大伯父应出生:光绪七年(壬午年,一八八一年)
中举:光绪二十七年(辛丑年,一九○○年,时年19岁)
逝世:民国21年(辛未年,1932年)
享年:由光绪七年至三十四年,经宣统三年(辛亥年,一九一一年)该年民国成立,卒于民国21年(辛未),享年51岁。
壮族诗人罗一清
烛光
贵县郁江以北是壮族聚居的山乡,历来文化较为落后,晚清出了一些秀才,举人则似凤毛麟角。距石龙圩五里的山北乡下龙村,在光绪辛丑年(1901)补行庚子科时,出了个举人罗一清,当时才十九岁。他不仅是贵县壮族少有的一位举人,而且其才华操守还是土林中的佼佼者。
罗一清,字寿泉,“貌不逾中人,性刚烈,有胆识,遇事敢言,不避权势”。他中举次年,与龚仁寿组阁邑团局,为社会所倚重。《贵县志》记载,他曾到浔州总督行辕,向两广总督岑春煊面控陈景华——被称为“陈不问”的贵县知县——滥杀无辜,使陈被革职逮治。当时“衙役假威横行,肆扰乡曲”。一清拟订了一份《整顿衙役章程》,呈报岑春煊核批执行,使百姓少受敲榨劫掠之苦,这做法是有益的。
罗一清在清末到民国初年,在广东做过几年知县。由于他“骨鲠耻逢迎”,不爱吹牛拍马,没有得到提拔,甚至遭到冷漠排斥,“郁郁不得志”。还乡后,曾在平天山开釆三岔银矿。一九三二年在家病逝。生平好吟咏,唲年尤多沉郁之作。民国县志不录政事诗。一清仅《贺新凉·咏梁孝子祠》被釆入“名胜古迹编”。抗日战争时,其遗属搜集得稿一百零一首,刊印《寿泉诗词钞》一册。
一清少时从读于族叔附贡罗京材,“始学为文涉笔,跌宕有奇气”。京材在《寿泉诗词钞》序言说他“遇益蹇而守亦愈坚,书生本色,面目依然,寿泉仕犹未仕”。“不随俗为毁誉,故与世多忤。诗文亦如其人”。这位塾师认为一清是青出于蓝的。
龚雨庭在序文中高度评价一清:“诗词大都自吐性情,靡所依傍,激宕清婉。而于刚劲之中,时见其温艳之趣,以视啁啾卑靡者流,可谓翛然自远矣。晚近陋马以奔竞为捷径,以软熟为趋时;寿泉鲠直不谐于俗,读其遗诗可以想见其人。”
李黑馨在为这诗集写读后感题咏的七绝云:
韩非孤愤未尝平,痛饮狂弞写性情。
今日秋坟诗客邈,一篇犹可见先生。
言简情深,备致钦仰。
解放后,《寿泉诗词钞》已经之佚。近年从乡间借到一份传抄本,现选录数首以飨同好,亦可以从而窥其全豹也。
诗人咏《身世》五律云:
身世知河似,浮萍大海中。
美人伤易暮,知己信难逢。
觅句花间老,谈兵纸上空。
惟余忧国泪,挥洒对西风。
这当是作者后期的咏叹。从收句一联看,诗人虽在田园,还是关心国家大事的。
《赠某司令官》五律:
儒将由来贵,君其最少年。
知兵原有素,临阵每争先。
壮志班都护,高怀鲁仲连。
四方正多事,何日去等边?
作者对这位文人出身的年青武官寄予很大的希望,愿他能为戍边卫国出力。
作者有每首均以“无聊复无聊”为起句的五绝组诗《无聊吟》多首,感叹“我生不得志,四璧空萧条”;又说“胸中多块垒,惟有酒能浇”。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请读七律《落拓》:
落拓如斯悔亦迟,江湖结客更难期。张三木遂歼仇志,郑五空吟歇后诗。
犬马年来愁渐长,龙蛇岁厄漫相持。非关五个犹耽易,别有春蚕未了丝。
《时事杂咏》八首之一云:
回首台澎恨未过,辽东消息近如何?
微瑕白璧归难稳,虚牝黄金费枉多。
同种居然成敌寇,是谁断送旧山河。
书生自有从戎志,何日能挥返日戈!
《感事》七律:
兵家胜败本来闲,蛇足无端画亦准。
尽说将军心气壮,谁怜战士血痕斑。
去年东北功何在,今日西南局已残。
为问出师诸葛亮,何时重唱大刀还?
诗人年届半百时,正是蒋介石国民政府成立。此后几年,在日帝制造济南惨案时屈辱退让,连绵的军阀混战后,以“不抵抗主义”葬送了东三省,1932年又签订了屈辱妥协的“淞沪停战协定”……诗人虽久不参加政治活动,在外侮日亟时,含蓄地批评腐败无能的当局,是寄慨弥深的。
罗一清出仕之初,在广东英德县,曾因送客下船,被人诬为挟妓饮酒,因赋《解嘲》云:
匆匆送别到船家,地接河阳一县花。
杯里弓蛇徒影幻,水边鬼蛾竟含沙。
清高本是群中鹤,噪聒偏来井底蛙。
要识江州白司马,何曾真个听琵琶?
那些“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之徒,在事实面前输了。
民国2年,罗一清到象县公毕时《留别士绅二首》中。有这样的句子:“象江江下多情水,拂拭青袍朱染尘”、“行李犹轻异卸官”。一清以此自负,故敢对当地父老作如是说。
罗一清早期和马君武结识,对马的诗才和办学极推崇②,《寄怀马君武博士》云:
梧州执手话生平,人室芝兰气自清。
四海声名刘梦得,千秋学术郑康成。
高悬绛帐容多士,每见红旗压乱兵。
珍重海天云一片,几回翘望不胜情。
罗一清诗集中有相当多的咏物之作,限于篇幅,选二首如下。
石榴花
窗外栽榴树,娇如萼绿华。
三秋稀落叶,四季迭开花,
雨后滋红锦,风前漾碧纱。
天将好颜色,点缀到山家。
晓闻鸟唱
平明好鸟上枝头,
嘹呖歌声弄舌柔。
却恨人生不如鸟,
春来犹自抱浓愁。
晚景不佳的诗人,虽面对赏心悦目的景色,仍不免勾起无限心事来,真所谓“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也。
罗一清得子较晚。他对弟侄辈的成长颇为关心,曾作《可叹》一首以示教诫:
子弟须知稼穑艰,如何奇服竟斑斓?
蛙鸣井底同擂鼓,猴舞场中亦戴冠。
棣萼虚多花不耀,鸽原急准句应删。
只愁淫侈终招祸,事到临头不忍看。
作者一片婆心苦口,见于字里行间。不知那些花花公子反应如何?
《诗词钞》录入长短句若干首,选找二首以为本文结居,读此亦可以想见其人矣。
满江红·和刘邢孙
浊酒千杯,浇不尽胸中块垒。
愁到处、长歌当哭,人生有几。
仕路多艰羁骥足,霸图谁复争牛耳。好男儿孤剑自横身,闻鸡起。
从前事,难言矣。当今日,谁知已?况人才薪积,登庸未已,
锦绣江山成碎脔,繁华市井多新鬼。问如今政治外交家,知何似。
貂裘换酒·在梧江酒艇作
梦冷邯郸路。忆当年才骄倚马,气雄擒虎,
无奈嵇生终铩羽,莫向青云飞去。
便负却韶华如许。岂是文章憎命达,问苍天,方达凭谁主?三尺剑,空盘舞。
亡秦其漫夸荆楚。慨时艰,千钧一发,孰筹前著。
酒国花枝聊借隐,掷尽金钱无数。犹强学少争纨裤。
今日飘零成底事,抚襟期,未敢逢人语。歌一曲,泪如雨。
来源:2007年版《中华罗氏通谱》 录入:罗训森 2016.5.9 于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