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6029535NNfIHk

明·罗钦顺《整庵存稿》选

复张甬川少宰戊戌春

岁前,小儿珝到家。得所惠教札,及盛制四编。斯文至爱,弗胁感荷。审知道体安和,尤用欣慰。高明之举,切于为己,所造既深,而犹以讲习为事,同声之应,亦何能已!第书词过重,殊非浅陋所敢当!惟有以规正而助益之,乃为至幸。

《大学》、《中庸》二传,辞皆精练,正心之义,与鄙见不约而同。然拙记中仅能略举其端,不如高论贯穿前后,本末兼尽。晦翁复起,殆莫之能易矣。敬服!敬服!但以灵觉为性,浅陋殊不能无疑。拙记中于此事论之最详,想来深契也。切详高意,盖以性不外乎仁义礼智,而谓灵觉属智,是以一之。仆尝验之文言贞者事之干,及《中庸》聪明圣知达天德二语。在人之智,即在天之贞,是即所谓天德。明乎贞字之义,则智与灵觉,殆不容于无别也。明乎达字之义,则圣知与天德,又不容于无别也。盖仁义礼智皆定理,而灵觉乃其妙用。凡君子之体仁,合礼,和义,干水,灵觉之妙无往而不行乎其间,理经而觉纬也。以此观之,可以见心性之辨矣。此义理本原,不容有毫发差,诸更详之。且高论亦有非性伺监之私一言,是明有宾主之分。盖心之所以灵者,以有性焉,不谓性即灵也。仆尝言,天地间非太极不神,然遂以太极为神则不可,即此义也。夫宾主之分乃其理之自然。是以虽欲一之,而语脉肘自不能无对待之势,不可得而一也。吾辈所当明辨者,无切于此。辱爱之厚,不敢不尽其愚,庸备裁择。

仆晚而学《易》,殊欠浃洽,详读高论,启发良多。盖皆得于精思熟玩,俊游厌妖之余,决非工为笼罩者所能到也。间有一二稍逆于心,想只是本原虑所见未一,恨无由相与细讲之尔。

《春秋》说初谶便快,愈敌愈快,有如是毕谶,须得知是笔力以发之。力救胡氏之偏,尽洗从来穿凿之弊,其有楠于《春秋》不为少矣。僎于此经来及咧习,然所谓据事直密,而得失自见,鄙意素亦云然。以此意求之,所见固应脱洒,加之文字钹密,行远何疑?叹赏之余,因欲求正一两事。如孔父、仇牧、荀之死,诸传皆以为圣人与之。反复推寻,深所未喻。三人者,惟仇事迹欠详,如孔父徇其君以黩武殃民,荀息徇其君以废嫡立庶,皆酿成弑逆之祸,罪莫大焉。纵其大罪而取其小节,岂所以垂谢于万世乎?又况义形于色及不畏强御之云,考之《左传》,俱未见得,不知书及之意果安在也?跂闻高论以决鄙疑。

老病交侵,神疲力乏,乘便修复,不能究所欲言者,千万亮之。临楮倦倦,尤冀为斯文保重。不宣。

答陆黄门浚明戊戌秋

七月二十日得六月十日书,后数日,方得五月十九日书。震泽长语及重刻拙记,皆如数收领,感慰兼至。跋语筋重严健,意味深长,识者无不叹服,但推与之遇,殊不克当尔。拙纪恐未足传,乃势重刻!原执事之所用心,惟欲其明斯避,以尽吾儒职分之常,初非有所私于老朽,老朽亦安得以其私谢,第心识之。审知文候清佳,绩学不倦,尤慰怀想。为己之学,最是涵养工夫,常要接续,记览考索皆其次尔,想高见具悉,无俟鄙言。

兹因萧掌教先生□□□,敬此奉复。别录所疑,一一条答如左。义理无穷,识见有限,有所未合,当一再商量,弗明弗措,烦欤非所计也。

“程伯子论生之谓性”章

此章曲折颇多。仆尝反复推寻,觉得绕说两字,正与不容说三字相照应。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本然之性,则所谓不容说者,非本然之性而何?若以为指天道而言,则此章大旨本因论性而发,既详于气禀却无一言说着本然之性,而遽推及天道,恐非程子意也。

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此三句盖以申明绕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之意。继善乃借用《易》中语,指人性发用处而言,意谓凡人说性只脱得发用处尔。孟子道性善,亦只是就发用处,指出示人。观乎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等语,分明可见。若夫本然之妙,毕竟不容说也。然孟子虽就发用处指示,正欲学者溯流穷源,以默识夫本然之妙。如告子辈则遂认取发用处,执以为性,竟不知有人生而静二层,此其所以卒成千里之谬也。

拙记中又以感物而动二言申继善之,只是要将动静两字,说教理一分殊分晓。理一便是天地之性,分殊便是气质之性,与高见亦何异乎?然天地之性须就人身上体认,体认得到,则所谓人生而静,所谓来发之中,自然头头合着矣。速厪诲谕,研究再三,而说来说去终是旧时见识。不知理果尽于此乎?抑固而来化也?便中更希明示。

“凡言心者昔是已发”章

“人心道心,看得甚好。必使道心常存,而人心之发每不失其正焉。”此言尤当。希贤、希圣更无他法,但当力践此言而已,愿相与勉之。

“新刻楞伽经序”章

忧深虑远,拙记偶未及此,当思所以虑之。

“能者养之以福”章

“养之以福”,使于此句平日有疑,因读《汉书》作“养以之福气”其疑遂释。若曰“养之以致福气”理无不通,但须增一致字尔。古人属辞,固不必一一对待。然经书语句,多有对得整齐者。要之,只是顺理成章,非有意也。

通书义精辞确章

爱固不足以尽仁,而仁实爱之理,所以最难为言,来书所疑未为遇也。但博爱之谓仁,太说杀了。爱曰仁语意却较宽平,与孟子恻隐之心,仁也相似。要之,终有所未尽耳。

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逢道也。其意盖以发而中节之和为中。中字该贯体用,在人如何用耳。中也者二句,与上文刚善、刚恶、柔善、柔恶是一类,此处恐不必置疑。

“天道之变尽于春夏秋冬”章

此前一章已尝论及□□大意,亦可见矣。元、会、运、世之说,都是从数上推出,初非杜撰。小则一岁,大则一元,参伍错综,其说皆有条理,若比之邹衍迁诞之谈,佛氏宏阔之论,切恐太过。但其学不传,无由通知其本来耳。高论甚寅,仆无得而议之。经纶世变,乃邵书本旨。皇、帝、王、伯虽则并称,而等级至为严密。其以《易》、《书》、《诗》、《春秋》为圣人之四府,虽未及仪、周礼,然有礼乐污隆乎其间一言,说得却无渗漏。其前后议论,诸儒道不到处颇多,间有一二未纯,瑕瑜自不□掩也。若其妙远天人之蕴,朱子特深知之,所著赞辞,称其“手探月窟,足蹑天根”,其必有见矣。大抵吾辈博观群籍,于凡所可疑者不得不疑,可信者不容不信,伹当以义理为之权度耳。

“或问杨龟山易有太极”章

中字非所以训极字,而所谓太极者,常在天地万物之中。来发之中,无非太极之本然也。只要人识得。若识得破时,中央之中与未发之中,无非太极之本然也。

“梁武帝问达摩”章

达摩以造寺写经并无功德,宗杲看经念佛为“愚人”。来书谓:“其本意只是要人学他上一乘法,在彼教中高处走耳。”极看得破。然所谓“并无功德”及“愚人”等语,皆是真心实话,不知不觉从天理上发出来。使是用表面出之,以警悟世之迷惑者耳。彼虽异端,天理如何泯灭得?但由之而不知,非过许也。

“元之大儒称许鲁齐”章

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间。鲁齐生长元之土地,元君则其也,况所遇者世祖,素知尊子儒文其贤亦来品得,必欲守隐居不仕之节恐非义理之正也。且鲁齐出,志在行道。当时儒者之道不废,虽未必尽由鲁齐,然从吏不为无力。一有不合,奉身而退,视荣利若将浼焉,圣门家法未之或失。此仆之所以有取于鲁也。设使身非阮民,君非隘,则高论断不容易。拙见如此,未知当否?请更详之。常动,此自然之理,非有意于分别也。但观乐“人生而静”、“感物而动”二语,及伊川颜子所好何学论,便是明证,无可疑者。看来此段却是未悉区区人心道心之说。拙记纲领只在此四,请更详之。

应妍应媸之说,固未当,镜明镜昏之喻,亦未尽。盖道心常明,其本体然也。人心则有昏有明,凡发而当理,即是人心明处,发不当理,却是昏处,不可道人心一味是昏也。

第五章道

谓佛氏别是一教,不当以吾儒之心性、伦理与之并言。朋友间亦尝有此说。殊不知鄙意正要将来与之并言,方见得是非分晓。不然则毫厘差处,无从辨别,终无以服其心而解其惑也。

第六章

物各付物,一以贯之,似说圣人分上事。宜更从天理上研究,方见得理一分殊,无非自然之妙也。各亲其亲,各长其长,便是各私其身之说,非自不学不诚者言也。

第七章

格物,既主朱子之说,又有取于阳,何也?二说果可通用乎?

第十一章

理气二字,拙记中言之颇详,盖诚有见其所以然者,非故与朱子异也。今高论所主如是,亦难乎其为言矣。但气强理弱之说,终来为的,因复强级数语,语在下卷第十九章。所疑理散果何之?似看鄙意未尽。记中但云,气之聚便是聚之理,气之散便是散之理。惟其有聚有散,是乃所谓理也。并无理散之言。此处只争毫赶,便成二义,全要体认精密也。

第十四章

性之所以难言者,只为理字难明,往往为气字之所妨碍耳。天地之性、气质之性,宋诸君子始有此言,自知性者观之,固可欺识,在初学观之,有能免于鹘突者几希。何也?夫性一而已矣,苟如贩子所言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不几于二之乎?比一性而两名,使所以疑其词之未莹也。若以理一分殊言性,较似分明,学者较易于体认,且于诸君子大意亦未尝不合也。

高论谓:“理一即本然之性,分殊即气质之性,特异其言耳。”此言诚是。谓一性两名犹在,则未然。只是一个理字,何从更有两名乎?况章来又申明其义云:“其分之殊,莫非自然之理。其理之一,常在分殊之中。”决不至鹘突人也。所皋三圣及群贤论性之言,中间尽有曲折,正宜讲求归一,而□未之及。末后一段,虽词意高远,止是赞性之善,终未见有以尽诸说之异同也。

第十五章

非乐于细碎,但恐语焉而弗详,此理终不明耳。善观者从细碎处收拾来,自然打成一片。苟不善观,无怪其惑也。

第十八章

足见用心,更得数语发挥其所明者,尤善。

第十九章、二十章

吾夫子赞《易》,千言万语只是发明此理,始终未尝及气字,非遗之也,理即气之理也。贤友往往将理气二字并说,左顾右盼,惟恐有失,不亦劳乎!须求其所以然可也。拙记尝再续,于就气认理之说又颇有所发明,恐未及见,辙以一部奉寄,或可参看也。

第二十四章

无物只是不为物所蔽,不以辞害意可也。

第二十五章

颜子喟然之叹,先儒尝意其在请事斯语之后矣,此非大义所关,不必深泥。但看朱注至明。“至健”两言,若非见得礼字分明,将何以致其决也?

第三十一章

“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性命之理不出乎此。上下之察,朱注明以化育为言,可谓深得其旨矣。造端乎夫妇,盖就人事之近而指言其本始。察乎天地,即此端之极致,不容复有两端三瑶也。今谓生化之源,乃其一端,则造端二字,当别有所指矣,可得阴乎?

第三十五章

未发之中,原所谓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是也,见得到便信得及。以偏全、清浊为说,失之逮矣。太极之义,附录中所答陆黄门书,亦有数语,可参看。拙记虽无次序,却有头脑,前后都相贯□穿,只要看得浃洽耳。

第四十章

穷理所以格物,似乎倒说了。

第五十三章

经界之法,古以均田,后世朋以之均赋。

第六十四章

中间曲折亦不尽同,然行之得人,为利诚亦不少。

泉之源,不知亦有浊否?即有之,将来比性不得。程子曰: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有此两物相对而生。其言至矣,第三句须着意理会。

第六十五章

附录中所答陆书,亦尝论此一段,可参看何如?高论虽详,似乎未悉鄙意。仆所不能无少异于陈者,只是以上□□件。其他无不同也。

第七十九章

所谓理气二物,亦非判然为二,未免有迁就之意。既有强有弱,难说不是判然。夫陈序百□之师,岂容立异?颇其言论罔有未归一处,必须审求其是,乃为善学朱子,而有益于持循践履之耳。他如《中庸》章句所解天命之谓性,是人物之性而已矣。《孟子集注》所解犬牛与人之性气又不免于二之。有志于学者,但草草读过可乎?大凡两说之中,必有一说至当,果见得到,虽行从有逮,自无害兆为尊信也,不审高见以为何如?

发表评论

电子邮件地址不会被公开。

您可以使用这些 HTML 标签和属性: <a href="" title=""> <abbr title=""> <acronym title=""> <b> <blockquote cite=""> <cite> <code> <del datetime=""> <em> <i> <q cite=""> <strike> <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