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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文集》宋·罗从彦

真   宗

真宗咸平中,帝以边兵未息,手札付宰相、枢密,陈御边之计。李沆等或请以镇、定、高阳三路之兵,会而为一,以当冲要。或请三路各令防捍,或以镇、定兵陈于定州之北,又移高阳兵于宁边军,别设奇兵于顺安军,发丁壮备城,弥缝其阙。帝总揽而裁定之。他日,对便殿内,出阵图,谕之曰:“今贼势未息,尤用防备。屯兵虽多,须择精锐,先据要害以制之。凡镇、定、高阳三路兵并会定州,夹河为大阵。量番寇远近,出军立栅,贼来坚守勿追,以伺便宜。大阵则骑卒居中,步卒环之,短兵接战,勿离队伍,务在持重。然后分遣魏能、白守素、张锐领骑六千,屯威敌军。杨延昭、张延禧、李怀节领骑五千,屯保州。田敏、杨凝、石延福领骑五千,屯北平寨,以当贼锋。始至勿与斗,待其气衰,据城诱战,使其奔命不暇。若南越保州与大军遇,则令威敌之师,与延昭会,使腹背皆受其敌,乘便掩杀。若不攻定州,纵轶南侵,则复会北平田敏,合势入北界,邀其辎重,令雄霸破敌以来,互为应援。又命孙全照、王德钧、裴自荣领兵八千,屯宁边军。李重贵、赵守伦、张继曼领兵五千,屯邢州,扼东西路。敌寇将遁,则令定州大军与三路骑兵会击。又命石普卢文寿、王守俊领兵二万,屯莫州,俟敌骑北,去则西趋顺安袭击,断其西山之路。如河冰已合,贼由东路,则命刘用、刘汉凝、田思明领兵五千,会石普、孙全照犄角攻之。其余重兵悉屯天雄。命石保吉镇之,以张军势。朕虽经划如此,以付将帅,尚恐有所未便,卿等审观可否,更同商议。”沆曰:“战阵之事,古今所难。且北敌猖蹶,非陛下制胜于内,诸将奉禀成算,分御边要,实未易驱攘。今睿略裁制,尽合机宜,固非臣等愚虑所及。”明年,北戎大寇边,捍御之兵,悉用此制。及驾幸澶渊,王师射杀边将挞览。王超大军将会于驾前,而杨延昭等诸将,又各握劲兵,扼其归路,远人势屈,遂乞通和。

臣从彦释曰:真宗咸平中,命宰相、枢密陈御边之计,帝总览而裁定之。他日对便殿内,出阵图谕之曰:朕虽经划如此,以付诸将,尚恐有所未便,卿等审观可否,更同商议。而李沆等以为尽合机宜,此于制胜一时之策,可谓善矣。然非常行之道也。自古朝廷之事,可付之相,边事付之将,苟自中制之,立为阵图以授之。内外不相及,必有失机会者矣。古人云:“阃外之事,将军主之。”此最为知言也。

景德初,诏益杨延昭兵万人,屯静戎军东。又令石普屯马村西,以护屯田,扼黑庐口、万年桥敌骑奔冲之路。如北敌人寇,则会诸路兵,犄角追袭。仍令魏能、张凝、田敏以奇兵牵制之。时王超为都总管,诏听杨延昭等,皆隶属之。防遏北敌之势,在此数处而已。

真宗自北道用兵,有边奏至,凡军旅之事,多先送中书。谓毕士安、寇准曰:“此皆欲卿等先知,中书总文武大政。枢密虽专军机,然大事须本中书。顷来李沆往往别具机宜上奏,卿等当详阅之。但干讨论者,悉言利害,勿以事干枢密而有隐也。”

契丹请和,真宗以河北诸州易置牧守,召近臣对资政殿。御笔书李允则等十二人,示之曰:“朕酌今庶官能否以边城远近要害,分命治之,庶保宁静。卿等当更详议。”毕士安曰:“陛下所择,皆才适于用,望付外施行。”从之。

雄州团练使何承矩移齐州以西,上阁门使河北安抚副使李允则知雄州兼河北安抚使。承矩以老病求解边任,帝令自择其代表,荐允则,遂命之。

真宗尝谓马知节曰:“知卿久在边防,卿言御戎之术,何者为善?”知节曰:“边防之地,横亘虽长,据其要害,以扼其来路。惟顺安军至西山,不过二百里,若列阵于此,多设应兵,使其久莫能进,待其疲惫时,以奇兵轻骑逼而扰之,彼将颠覆不暇。今之将帅,喜用骑兵,以多为胜。臣谓善用骑兵者,不以多为贵,但能设伏,观敌寇之多少,度地形之险易,寇少则邀而击之;众则聚而攻之。常依城邑为旋师之所,无不捷矣。”

真宗即位,首下诏书求治。谓近臣曰:“朕乐闻朝政阙失,以警朕心。然臣寮章奏,多以增添事务苛细为利,亦 有自陈劳绩者。多是过行鞭扑,以取干办。殊不知国家从简易之理也。国家政事,自有大体。使其不严而理,不肃而成,岂可惨刻虐下,邀为己功?使之临民,徒伤和气。”

咸平元年正月,彗星出营室北。二月,帝谓宰相曰:“朕即位以来,罔敢怠逸,庶陟治道至于和平。今彗出甚异,其祥安在?”吕端等言,变在齐鲁之分。帝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直一方耶?”乃下诏,令有位极言无隐。自今避正殿,减常膳。

是年张齐贤、李沆人相。帝谕之曰:“忠孝之诚,始终如一。当同心协力,以济王事。”齐贤曰:“古者君臣一体,君为元首,臣为股肱。岂有不同心德能济国家政事者哉?”帝曰:“国家之事务,在公其审谨而后行之,则无失矣。况先帝所行之事,各著规程,但与卿等遵守而已。”

真宗尝谓侍臣曰:“朕观士大夫中,或有名而无实者,何言行之相违也?”吕端曰:“君子之道暗然而章,历试经久,方见为臣之节。”帝然之。

臣从彦释曰:君子之所为,皆理之所必然。世之所常行者,然不可以求近功,图近利,非如世间小有才者,一旦得君,暴露其器能,以钓一时之誉。彼其设施,当亦有可观者。要之,非能致远者也。吕端之言,其几于道者欤!

真宗尝谓宰相曰:“朕于庶官中,求其才干者,尚多有之,若以德行,则罕见其人矣!夫德行之门,必有忠孝,未有德不足而忠孝能全者也。”

真宗尝谓宰相曰:“臣寮中有被谤言达朕听者,谘之于众,似得其实。然为臣、为子鲜有无过之人,但能改过知非,即为善也。况朝廷不以一眚废人终身之用乎?”

真宗尝阅两省班簿,谓王旦等曰:“近侍之列,各有所长,然求文武适用,可委方面者亦鲜。每念唐贤,比肩而出,何当时得人之多也?”旦曰:“方今下位岂无才俊?或恐拔擢未至。然观前古,进贤乐善者甚众,故人不求备,亦不以小疵累大德。是以人得足用。今立朝之士,谁则无过?陛下无不保庇。然流言稍多,终亦梗于任。使鉴其爱憎,惟托圣明,则庶无弃人矣。”

景德元年内,出京朝官二十四人,付阁门召对崇政殿,在外者乘传代归。

真宗采于朝论,皆以廉干称者。及对,或试其词业,或观其言论,多置于台阁馆殿,迁秩任之。

真宗择官判大理寺,谓宰相曰:“法官尤宜谨选,若官不称职,或有冤滥,水旱灾殄,自此而兴。”因问几品以上可当是任,李沆曰:“执法之任,不必限官高卑,但有执守不同邪者,可当此任。”帝然之。

待制张知白求判国子监,真宗顾谓王旦曰:“国庠无事,知白岂倦于处剧耶?”旦日:“知白知书,虽乏利刃,而涉道近雅,请练民政,未尝以身谋形,言似介而清者。”帝曰:“执宪之官久未得人,知白守道若此,可充是选。”力命以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真宗尝以杨徽之、夏侯峤充翰林侍读学士;邢昺、吕文仲充翰林侍讲。侍讲更直侍读长上,设直庐于秘阁。日给上食、珍膳,夜则迭宿。命中使刘崇超曰:具当宿官名,于内东门进入。自是多召对,谘访或至中夜。

景德元年,邢扑地震。真宗问宰相,知州为谁?或以上官正对。帝曰:“郡国灾殄,民不宁居,尤在牧守。以道镇静,则封疆无事。正累典藩郡,以知兵自许,但未知其能以镇静钦恤为意否?天下之广,未免焦劳,正为此尔。”

诸王府侍讲孙爽言:牧民之官,不可用有势援者。帝曰:“朝廷用人惟问才与不才耳,岂得限以世家?如其败官,自有常典,虽势援何害?”

帝与宰相议择官,王旦曰:“天下重地,为朝廷屏翰者,不过一二十州,若皆得人则振抚一方,威惠兼著。”帝深然之。

真宗尝语李至等曰:“凡所举官,多闻谬滥,不若先择举主,以类求人。今外官要切,惟转输之任,卿等可先择人,俾令举之。因言外郡长吏,奏举管内职官。虑有受其请托者,宜依条约。又州县阙员甚多,当选有清望朝官,各举所知,庶得良吏,用亲吾民。”

祥符二年,又谓近臣曰:“臣僚赴外任有升殿者,朕皆谕以所行之事,期于振举。若不升殿者,令当各以其事为诫励词,摹印赐之。”乃御制七条,以赐文臣。一曰清心,二曰奉公,三曰修德,四曰责实,五曰明察,六曰劝谕,七曰革弊,俾刻石图壁,奉以为法。

咸平三年,诏天下:“凡所解举人,不得独考艺能,先须察访行实,即许荐送。”

八年,新及第进士授官入谢。帝顾宰相曰:“其中才不才,未可尽知。”王旦曰:“十得二三亦为多矣!然遭逢盛时,享此科级,或才行兼备,便为亨途。”帝曰:“大都立身当官,以持重为本,戒于轻率也。”

帝性好文,虽以文辞取士,然必视其器识。每御崇政殿赐进士及第,必召其高第三四人,并列于庭,更察其形神磊落者,始赐第一,或取其文辞有理趣。

终南山隐士种放居东明峰,专以讲习为业。太宗时,尝一召之,以母老不至。咸平元年,母卒,贫不能葬。帝赐钱帛等物,令葬其母。诏曰:“将使天下闻之。知其厚逸民,旌孝子,相劝而归于善也。”五年,帝召放,赐对便殿,命坐,与语久之。喜谓宰相曰:“放召对,与语不山野。访以民事,则曰徐而化之。问边事,久不对,但云爱民而已。夫赏一逸人,可以劝天下之静退者。”乃授左司谏直昭文馆。

真宗初即位,诏访文宣王后,得四十五代孙延世,命为曲阜令。召戒之曰:“汝宜精心典领祖庙,无使隳堕。”仍赐祭器、经书、金帛以遣之。

祥符元年,真宗幸曲阜,谒文宣王庙。有司定仪止肃揖。帝特展拜,以表严师崇儒之意。又幸孔林,以古木拥道,降舆乘马,诣坟拜奠。帝曰:“唐明皇褒先圣为王,朕欲追谥为帝,可乎?当令有司检讨故事以闻。”或云:“文宣,周之陪臣,周止称王,不当加以帝号。”遂止增美名。又议加封十哲爵以公,七十二贤以侯。王旦曰:“颜子旧封兖公,今并列公爵,则亚圣之名无以别异。望封颜子兖国公,余为郡公。”帝然之。

臣从彦释曰:唐时诏郡邑,通得祀社稷、孔子。独孔子用王者事,以门人为配。自天子以下,北面拜跪荐祭,不敢少忽者,非以其为万代之法故耶?行之未几而浅于学者,智不及此,乃请肃揖,以杀太重。历朝循而不改。逮及我宋,章圣皇帝之幸曲阜也,奋独见之明,特展拜,以表严师崇儒之意,德之盛者也。若章圣皇帝,可谓知所本矣!古者帝王称号,因时而已,非德有优劣也。唐明皇既追封先圣为王,袭其旧号可也。加之以帝号,而褒崇之,亦可也。顾时君所欲何如耳。夫礼,惟其称而已矣。而或者不谕,乃以周之陪臣为言,岂知礼也哉?

真宗初即位,诏内外文武群臣:“自今人君有过时政,或亏军事,臧否民间利病,并许直言极谏,抗疏以闻。苟言之弗用,则过在朕躬;若求之不言,则罪将谁执?”田锡好谏,真宗最重之。尝谓宰相李沆曰:“如此谏官,亦甚难得。朝政少有阙失,方在思虑,而锡疏已至矣。朕每览其章奏,必特与语奖激之。锡常虑奏疏不得速达。朕令其具所上事目及月日以闻。”

咸平六年,真宗诏田锡对便殿。锡曰:“臣愿陛下广稽古之道,为治民之要。旧有御屏风及御览,但记分门事类,不若取四部中治乱兴亡之事,可以铭于座隅,为帝王鉴戒者,录之以资圣览。是以皇王之道,至陛下于尧舜也。”帝曰:“善,卿可纂录进来。”俄命兼侍御史知杂。宰相言:“锡性本清介,临事不甚敏悟。”帝曰:“朕览其章奏,有谏臣之风,当试用之。”

真宗自即位,既旦御前殿,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尹、审刑院及请对官,以次奏事。至辰后还宫进食。少时,复御便殿视事,或阅军事,讲习武艺,多至巳午间。夜则召侍读学士,谘访政事,或至中夜还宫。

咸平六年,真宗幸金明池,语宰相曰:“士民游乐熙熙然,甚慰朕心,非承平丰年,何以致此?”李沆曰:“陛下即位以来,未尝辄有科徭,官吏禀法,绝无烦扰,信太平之幸。”帝日:“朕以天下之人当务佚之,至于劳民与师,盖不得已也。今西夏未下,尚烦捍御。然历观载籍,至汉魏以至于唐,四海无事,固亦罕遇。无事之际,更宜详思备预,则无患矣。”

景德四年,帝谓近臣曰:“使人自西北至者云:边鄙无事,民人安居,旷土垦辟,稼穑丰茂。关西物价甚贱。每念二边,动烦经置,但当择守臣,不妄生事者,戢兵推信,以保安靖。”祥符中,帝又谓宰相曰:“朕自北鄙和好,边陲无事。然居安虑危,未尝敢自暇逸。每为文置诸左右,朝夕观之,庶以自警也。”

咸平四年,帝谓宰相曰:“军国之事无巨细,必与卿等议之。朕未尝专断,卿等固亦无隐,以副朕意。”秘书丞孙冕上言日:“在京诸司,每以常行事务诣便殿取裁,况边事烦剧,圣虑焦劳,务在依违,互相蒙蔽,纵其保位,甚非称职。唐景龙中,名臣姚廷均奏言,律令格式,陈之象魏,奉而行之,事无不理。比见诸司官寮不能遵守,事无巨细,皆悉奏闻。且为君在乎任臣,而臣在乎奉法。万机之繁,不可遍览,所以设官分职,委任责成。古帝王垂拱之化,盖在于此。自今若军国大事及条式无文者,听奏取旨,余据章旨合行者,各令准法处分。其别生凝滞,故有稽迟,望许御史奏劾。”帝曰:“冕之此奏,颇知大体。当下诏切戒之。”至祥符四年,太常博士王嗣宗又上言:“陛下躬亲庶政十有五年,大之事,一取宸断自今。望陛下除礼乐征伐大事之外,其余细务责成左右。”或者曰:“嗣宗不知朝廷事务。”帝曰:“此颇识大体,当降诏奖之。”乃出《勤政论》,以示群臣。宰相等请出示朝堂。从之。

臣从彦辨微曰:孔子称舜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恭己正南面而已矣。”夫舜之所以无为者,以百揆得其人,九官任其职故也。帝自咸平初以至祥符,躬亲庶政十有五年,而在京诸司每以常行事务诣便殿职裁,事无大小一决宸衷。故孙冕、王嗣宗等得以言之。昔商中宗、高宗之不敢荒宁;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周公举以戒成王。则昔之人非不贵勤也。至周公作,立政则曰:“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又曰:“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曷尝劳形弊智于事之末流哉?唐杜黄裳对宪宗曰:“王者之道,在修己任贤而己。若乃簿书狱讼,百吏能否,非入主所自任。故王者,择人而任之,责其成功,见成必赏,有罪必罚,谁敢不尽力?”李唐君臣不足道也。然黄裳之言犹能及此,况兴唐虞之治乎!帝既以冕奏颇知大体,又降诏以奖谕嗣宋,可谓能听言矣。而宰相乃请以《勤政论》出示朝堂,孔子所谓将顺者,岂其然耶?

咸平五年,将议亲郊。盐铁使王嗣宗奏言:“郊祀烦费,望行谒庙之礼,而推庆赐。”吕蒙正曰:“前代停郊谒庙,盖因灾。今无故罢梗祀,典礼无据。”真宗曰:“不惟典礼无据,郊坛一日之费,所省几何?殊非寅恭事天之意也。”因诏三司,非裎祀所须,并可减省。

臣从彦辨微曰:古者岁一郊,牲用茧栗,器用陶匏,无甚繁费,取其恭诚而已。今三岁一有事焉,已非古典。若赏赐士卒,乃太祖一时之命,后因以为例。议者犹欲不给新兵以渐去之。而两府以下皆赐金帛,何耶?王嗣宗知财用数目而已,固不足与议礼。蒙正名臣也,谓前代停郊谒庙,盖因灾殄,今无故罢裎祀,典礼无据。且水旱无常,不幸有故,用前代故事可乎?善乎!真宗之能守也。不计郊坛一日之费,事天礼不可阙也。若士卒赏赐,可革革之。两府以下金帛,可削削之。一主于恭诚,孰曰不可?神宗时,河北灾伤,两府乞不赐金帛,而司马光以为,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王安石乃引常兖辞赐馔事以难之,非知言者也。

景德四年,内侍史崇贵使嘉州还,言平羌知县氏昭度廉干,犍为知县王固贪浊。真宗曰:“内臣将命,乃能察善恶,固亦可奖。然其密侍宫禁便尔赏罚,外人未为厌伏,当须转运使审察之。”

臣从彦辨微曰:察州县官吏善恶,自有常典。又时遣专使,辨其能否、罢软、苛刻以闻,而褒黜之。足以为治矣。崇贵使嘉州,以其责分言之,通传诏命而已。其还也,曰某人廉干,某人贪浊,则非其分。非分而言,于理在所惩,不然勿问可也。用其言,而使转运使审察之,是犹徇之也。古之人拔本塞源,其智虑深矣!可不戒哉?可不念哉?

杨亿在学士院,真宗忽夜召见于一小阁,深在禁中。既见,赐茶,从容者久之。因出文稿数箧,以示亿云:“卿识朕书迹乎?皆朕自起草,未尝命臣下代作也。”亿惶恐不知所对,顿首再拜而出。由是佯狂,奔于阳翟。是时,亿以文章擅天下,然性刚,特寡合,故恶之者,得以事谮之。帝性好文,初待亿眷顾无比,晚年恩礼渐衰,亦由此也。

臣从彦辨微曰:杨亿文章擅天下,真宗使处翰林,则是亿有文章,而帝有亿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以亿之才艺,其处翰林之日,非不久也。不能纳其君以文章,融于性与天道,使间言得行,何所归咎耶?

景德五年正月三日,天书降于左承天门,帝召群臣对崇政殿西序,谕其事。王旦曰:“陛下以至诚事天地,以仁孝事祖宗,恭己爱人,夙夜求治,是以干戈偃戢,年谷屡丰。臣等尝谓天道不远.必有昭报。今者神授秘文,实彰上穹佑德之应。然兹事简册所无,又未审所谕之事,启封之际, 当屏左右,不欲显示于众也。”帝曰:“天若谪示阙政,固与卿等,只畏改悔。若诰戒朕躬,亦当克己自修,岂宜隐之,使人才二知乎?”遂启其书读之。帝曰:“朕德微薄,何乃天降明命,昭灼若此?”旦等曰:“昔龙图授羲,龟书赐禹,非常之应,惟圣主得之。陛下应天立极,振古称首,上帝所以中赐秘检,示治国大中之道,此万世一时也。”改元大中祥符。

臣从彦辨微曰:昔尧舜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恐人神杂揉故也。使天书之降,果真有之,盖已非尧舜之治矣。以理考之,穹然默运于无形之中,而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此天之理也。天岂谆谆然有物以命之乎?远求前古,未之或闻;下验庶民,无所取信。而王旦乃以龙图授羲,龟书锡禹比之,使帝之精诚,一寓于非所寓,可胜惜哉!

祥符元年四月,天书降禁中斋阁,造昭应宫。兖州父老、僧道吕良等诣阙,请封禅。帝命宣谕之曰:“封禅大礼,历代罕有,难遂尔等所请。”良等进曰:“国家受命五十余年,功成治定,已致太平。天降祥符,以显盛德,固宜告成岱岳,以报天地。”是时,朝臣亦有请者,及知兖州邵哗亦率官属奉表陈请,从之。

臣从彦辨微曰:封禅非古也,其秦汉之侈心乎?善乎?王通之言也。古者祭天,有封禅者有之矣。谓其理,起于黄帝,曰黄帝封泰山。禅梁父则失之矣。以唐韩愈之贤,犹溺于习俗,又况其下者乎?本朝太平兴国中,百官三请封泰山,而迫于供顿之不暇。祥符之初,兖州父老诣阙陈请,遂踵行之。此亦当时用事者之过也。夫尧舜三代之君,所以称太平、颂成功者,皆载在诗书。诗书所无有,则亦无所考证。故不以尧舜三代之君为法者,皆妄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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