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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文集》宋·罗从彦

仁   宗

仁宗为皇太子时,宾客李迪等常侍燕东宫,见帝容止端庄,虽优戏在前,亦不甚顾。他日,因奏事言之。真宗曰:“平时居内中,亦未尝妄言笑也。”

帝既监国,大臣会议必秉笏南面而立听其议论。谓辅臣曰:“但尽公道则善矣。”

天圣七年,玉清、昭应宫灾,帝以守卫者不谨所致,诏付御史台推劾,皆欲戮之。御史中丞王晓上疏曰:“昔鲁僖二宫灾,孔子以为僖等亲尽当毁。汉辽东高庙灾,及高园便殿灾,董仲舒曰:高庙不当居陵旁,故天灾。今玉清之兴不合经义,先帝信方士邪巧之说,蠹耗财用无纪,今天焚之,乃戒其侈而不经也。愿思有以上应天变。”帝感悟,遂薄守卫者罪。

仁宗尝观国史,见章圣东封西祀,及修玉清、昭应、景灵,土木之役,极天下之巧,过为奢侈。谓辅臣曰:“此虽为太平盛事,然亦过度。当时执政大臣及修造者,不得不任其责。”宰相吕夷简曰:“府库一空,至今不充实者,职此之由。”帝曰:“如此之事,朕当戒之。”

真宗时,撰《皇王帝霸论》,又撰《良臣忠臣论》等。仁宗尝观之。因谓大臣曰:“凡为臣,当为良臣、忠臣,无为奸臣、权臣。”宰相等奏曰:“愿陛下行皇王之道,而不行霸道。臣等待罪,宰相敢不奉圣训?”

臣从彦释曰: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又曰:“霸者之民欢虞如也。王者之民,嗥嗥如也。”善乎孟子之言。昔孔子没,孟子继之,惟孟子为知霸王者也。夫学至于颜孟,则王道其几之矣。故知圣人之学者,然后可与语王道。不知圣人之学,不可与语也。不知圣人之学,骤而语之曰:“此霸道也,此王道也。”必惑而不信矣。圣人不作,自炎汉以来,有可称者,莫不杂以霸道。汉宣之言是也。若唐贞观中,海内康宁。帝曰:“此魏征劝我行仁义之效也。”盖亦假之者也。神宗时,以司马光之学,犹误为之说。又况其下者乎?然则霸王之道,要须胸中灼然,当时宰相未必能知也。

仁宗尝谓辅臣曰:“朕自临御以来,命参知政事多矣,其间忠纯可纪者,蔡齐、鲁宗道、薛奎而已。宰相王曾、张知白,皆履行忠谨,虽时有小失,而终无大过。李迪功忠朴自守,第言多轻发耳。”宰相庞籍等对曰:“才难,自古而然。”帝复曰:“朕于诸臣,记其大,不记其小,皆近世之名臣也。”

庆历三年,宰相吕夷简有疾,帝忧之,使内侍劳问不绝。闻其未愈,叹曰:“古人云,髭可瘵疾,信必有之。”因剪髭以赐夷简。曰:“以此为药庶几有瘳。”又使疏可以大用者数人,久之,犹不能朝。许乘马至殿门,命内侍取兀子舆以前。夷简不敢当。帝命二府即其家议政事。至和叶陈执中罢相,而用文彦博、富弼二人。二人者久有人望,一旦复用,朝士往往相贺。欧阳修时为学士,后数日奏事垂拱,帝问:“新除彦博等外议如何?”修以朝士相贺为对。帝喜曰:“古人用人,或以梦卜。苟不知人,当从人望。”于是修作彦博批答云:“永惟商周之所纪,至以梦卜而求贤,孰若措绅之公言,从中外之人望。”盖述上语也。

明道中,宰相欲除亲旧二人为正言司谏。帝谓:“祖宗法制,台谏官须自宸选,今不可坏弛祖宗法度。台谏自大臣除,则大臣过失无敢言者。”执政等恐惧称死罪,流汗浃背,再拜下陛。

太子中舍同正员王文度,摹勒真宗御书,赐紫服,且兼佩鱼。帝谓辅臣曰:“先帝尝命伎术官毋得佩鱼,所以孙士类也。宜申明之。”其后文度又乞换正官出职。帝曰:“伎术人若除正官,则渐乱流品矣。”如旧制,迁同正官而已。

李做为翰林学士,其父若谷为枢密直学士。做请班父下,帝曰:“父子同朝,宜有以异之。”遂从其请。

孔延鲁为右正言,法当迁官。愿不迁,而为其父尚书祠部郎中致仕,勉求紫章服。帝曰:“子为父请,可从也。”特赐勉紫章服。宰相等曰:“延鲁所陈,足以厚风俗。陛下曲从其请,实资孝治。”

仁宗尝谓张士逊曰:“帝王之明,在于择人。辨邪正,则天下无不治矣。”土逊曰:“惟帝其难之,若选用得才,又使邪正分,则二帝三王不易此道也。

仁宗尝谓近臣曰:“人臣虽以才适于用,要当以德行为本。苟怀不正,挟伪以自蔽,用心虽巧,而形迹益彰。朕以此观人,洞见邪正。”宰相等对曰:“孔子第其门人,而颜回以德行为首。陛下所言,知人之要尽于此矣。”

仁宗尝谓辅臣曰:“比来臣寮对,其欲进者多矣,求退者少,何也?”王曾曰:“士人贪廉,系时之用舍。惟朝廷抑奔竞、崇静退,则庶几有难进之风。”帝然之。

谏官韩绛尝因对而言曰:“天子之柄,不可下移,事当间出睿断。”帝曰:“朕固不惮自有处分,所虑未中于理,而有司奉行,则其害已加于人。故每欲先尽大臣之心而行之。”

仁宗尝谓辅臣曰:“知州通判,民之表也。今审官院一以名次用人可乎?”宰相王曾曰:“不次用人,诚足以劝群吏。然须更为选任之法,乃可遵行。”帝然之。

仁宗尝谓辅臣曰:“朕观古者,求治之世,牧民之吏多称其官,而百姓得安其业。今求治之路非不广也,而吏多失职,未称所以为民之意。岂今人才之少,而世变之殊哉?殆不得久于其官故也。盖智能才力之士,虽有兴利除害、禁奸劝善之意,非稍假以岁月,则其吏民亦且偷,而不为之用。欲终厥功,其路无由。今夫州县,恃以为治者,守令也。察其能者,使得久于其官,而褒赏以劝之,今所谓先务者,无以过此。”遂诏:“今后守令,有清白不扰,而政绩殊异,有惠于民者,本路安抚转运使、副判官、提点刑狱司同得保举再任。中书别加察访,审如所举,即与推恩。”

仁宗退朝,尝命侍臣讲读于迩英阁。贾昌朝时为侍讲,讲《春秋传》。每至诸侯淫乱事,则略而不说。帝问其故,昌朝以实对。帝曰:“六经载此,所以为后世监戒,何必讳也。”

臣从彦释曰:愚闻之师曰:“《春秋》之书,百王不易之通法也。自周道衰,圣人虑后世圣王不作,而大道遂坠也,故作此一书,若语颜渊为邦之问是也。此书乃文质之中,宽猛之宜,是非之公也。而后世之为《春秋》者特三传耳。彼昌朝略而不说者,果经意耶?抑左氏之僻耶?”

真宗尝览前代经史,摭其可以为后世法者,著《正说》五十篇。帝于经筵,命侍臣日读一篇。及侍读丁度等,讲《春秋》,读《正说》终篇,帝谓曰:“《春秋》所述皆前世治乱,敢刁二鉴戒?《正说》先帝训言,敢不遵奉?”度曰:“陛下德音若此,诚天下之幸!”

帝每御经筵,以象架庋书策外向,以便侍臣讲读。

仁宗尝赐及第进士王尧臣等闻喜宴于琼林苑,遣内侍赐以御诗。又人赐《中庸》书一轴。自后遂以为常。初,帝将以《中庸》赐进士,命辅臣录本。既上,使宰相张知白读之,至修身治人之道,必命反复陈之。帝倾听终篇始罢。

臣从彦释曰:《中庸》之书,孔子传之曾子,曾子传之子思,子思述所授之言,以著于篇中者,天下之大本。庸者,天下之定理,故以名篇。此圣学之渊源,六经之奥旨者也。汉唐之间,读之者非无其人,然而知其昧者鲜矣。自仁宗发之,以其书赐及第进士王尧臣等,厥今遂有知之者。

昔者尧舜相授不越乎此,而天下大治。天其或者无乃有意斯文,将以启悟天下后世故耶。

皇祐中,宗室叔韶献所为文,召试学士院。文中等,赐进士及第,迁右领军卫将军。入谢,命坐赐茶。帝谓曰:“宗室好学无几,尔独能以文章进士及第,前此无有也。朕欲使天下之人,知宗室中亦有贤者。尔勉之,无忘旧学。”

天圣初仁宗荐享景灵宫、太庙及祀圆丘。大礼使王曾言:皇帝衮冕执圭,酌献庙则七室,每室奏乐章。圆丘之乐,则六变,陟降者再,恐难立俟,请节之。帝不可,曰:“三年一食,朕不敢惮劳也。”

皇祐二年,大飨明堂,帝每遇神主,行礼毕,即鞠躬却行,须尽缛位,始改步移,向赞导从升者,皆约其数。令侍臣遍谕献官及进彻俎豆者,悉安徐谨严,毋忽遽失恭,质明而礼毕。方他时行礼,加数刻之缓云。

仁宗尝谓辅臣曰:“今公卿之家,专殖产业。未闻有立庙者,岂朝廷劝戒有所未至耶?将风教陵迟,讫不可复耶?当考诸古制,议其可施于今者行之。”宰相等曰:“陛下庆历初郊祀赦书,尝许群臣立家庙矣。有司不能推广上恩,因循顾望,遂逾十载。王公荐享,下同闾巷,衣冠昭穆,杂用家人。缘偷袭弊,恬不为怪。睿心至意,形于叹息。臣实愧之。夫子亲庙,序昭穆、别贵贱人等,所以为孝虽有过差,是过于为孝矣。殖产营利或与民争利,反不以为耻。逮夫立庙则曰不敢。是敢于争利,而不敢为孝也。”于是下两制与礼官参议。惜夫!有君无臣,久之终不克定。

仁宗一夕既寝,闻乐声,命烛兴坐,使内侍审之。曰:“矾楼百姓,饮酒乐声也。”帝欣然曰:“朕为天下父母,得百姓长如此,足矣!”听彻,乃就寝。

吏有过失或枉杀人者,终身不忘其名。他日有司论赦,拟官辄曰:“人曾非法杀朕赤子,忍复使从殿政乎?”

仁宗爱民恤物,出于圣性。其于断狱,必求以生。尝谓辅臣曰:“朕未尝詈人以死,敢滥刑罚乎?”

至和初,京师大疫。帝出犀二株,付太医合药,以疗民。解之,则其一通天犀也。内侍李舜举驰奏曰:“此犀之美者,请以为御所服带。”帝曰:“朕以为带,曷若以疗民疾乎?”命立碎之。

仁宗爱重民力,其于宫室、池台尤谨兴作。三司尝欲以玉清、昭应宫故地为御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囿,犹以为广,何用此以资游观之侈哉?”

景祐四年,司天上言:“明年正旦日食。此所谓三朝之始,人君尤忌之。请移闰月,以避之。”帝以问大臣。参知政事程琳曰:“日者众阳之长,人君之象,如有食,恐陛下乾刚之道有所亏而致。惟修德可以免之。”帝曰:“卿言极是,不如自责,以答天变。”

庆历六年,帝谓辅臣曰:“比臣僚有言星变者,且国家虽无灾异,亦当自修警,况因谪见者乎?天之谴告人君,使惧而修德,亦犹人主知臣下之过失,示以戒敕,使得自新,则不陷于咎恶。此天心之仁也,敢不祗畏奉承之?”

寿州长史林献可上书论国家休咎之事。帝谓辅臣曰:“朝廷政事得失,在于任人。得贤则治,否则乱。若尧舜之世,虽有灾异不为害;桀纣之世,虽有祥瑞不为福。今小人多托虚名,以为直规求进取,不可不察也。”

知无为军茹孝标尝献芝草三百五十本。帝曰:“朕每以丰年为瑞,贤臣为宝,至于草木虫鱼之异,岂足尚哉?孝标特放罪,乃戒天下,自今毋得以此闻。”

天圣七年,契丹大饥,流民过界,河监司以闻。帝谓辅臣曰:“彼虽境外之民,皆朕赤子也。盍多方赈救之。”乃诏:“契丹流民所过,人给米二升,分送唐、邓、襄、汝四州,以闲田处之。”

庆历中,仁宗谓辅臣曰:“自元昊请和,西兵解严。然戎狄之心,不保其往。深虑边臣浸失为备。可诏陕西、河东经略司,及北京夏竦,密戒所部,远为斥候。广蓄储廪,训练士卒,缮葺城池,如对严敌焉。庶无仓卒之患。”

天圣初,监修国史王曾言:“唐史官吴竞于正史实录外,采太宗与群臣问对之语,为《贞观政要》。今欲采太祖、太宗、真宗实录曰《历时政记起居注》,择简易事迹不入正史者,命史官别为一书,与正史并行。”帝从之,诏吕夷简专其事。书成,今所谓《三朝实训》是也。

庆历三年,枢密副使富弼言:“臣历观古帝王理天下,未有不以法制为首务。法制立,然后万事有经,而治道可济也。宋有天下八十余年,太祖始革五代之弊,创立制度。太宗克绍前烈,纪纲益明。真宗承两朝太平之基,谨守成宪。近年纪纲颇紊,随事变更,两府执政便为成例。施行于天下,咸以为非。而朝廷安然奉行,不思铲革。致使民力殚竭,国用空匮,吏员冗而政道缺。赏罚无准,夷狄外侵,寇盗充斥。如此百端,不可悉数。其所以然者,盖法制不立,沦胥以至于此也。臣今欲选官置局,将三朝典故,及寻计将来诸司所行可用文字,分门类聚,编成一书,置在两府,俾为模范。庶几元纲稍振,弊法渐除,此守基图救祸乱之根本也。”帝嘉其奏,命欧阳修等四人同其编修,诏弼总领之,分别事类,凡若干门。于遂事之后,各释其意之相类者,止释一事。书成,今所谓《太平故事》是也。

臣从彦释曰:仁宗承平之久,纪纲不振。盖因循积习之弊耳。然能为太平天子四十二年,民到于今称之,以德意存焉故也。况德意既孚于民,而纪纲又明,则其遗后代宜如何耶?此弼之所以奋然欲追祖宗、思铲革也。

章圣皇帝之未有上也,尝遣内侍往泰山茅仙祷祈。内侍遇异人言:“王真人已降生,为宋第四帝耳。”内侍问王真人者何人?异人日:“古之燧人氏是也。”时章懿皇后亦梦羽衣数百人,从一仙宫,自空而下。谓曰此托生于夫人。觉而奏其事。真宗甚悦。及帝生,火光烛天,佳气满室。帝方五六岁,常持槐木片,以筋钻之。真宗问曰:“何用?”曰:“试钻火尔。”真宗谓后妃曰:“所谓燧人氏,信不虚尔。”

臣从彦辨微曰:二气五行交运,虽刚柔杂揉,美恶不齐。然圣人之生,必得其气之纯粹而不偏者。此理之当也。自古帝王,下至庶人,无子祈祷而得者有之矣。皆出于至诚之所感。感必有应,此亦理之常也。夫事无证不信,不信民弗从。若内侍之遇异人,章懿皇后之梦,所谓无证者也。无证而言,启诈妄之道,君子不取也。或曰:“高宗梦得说,载在《商书》,古人不以为非,何耶?”曰:“高宗贤君也,傅说贤臣也,以至诚之君思得贤臣,故梦赍良弼,理亦有之,此亦感通之理也。”今其言,曰皇后梦羽衣数百人,从一仙官,自空而下。曰此托生于夫人,则非理矣。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仁宗初,选郭氏为皇后,甚有姿色。然刚妒无子,又尝与向美人争殴。帝以为不可母天下,废为庶人。右司谏范仲淹谏曰:“后者所以长阴教而母万国,不宜以过失轻废之。且人孰无过?陛下当谕后失,置之别馆,择嫔妃老者劝导之。俟其悔而复宫。”书奏不纳。明日又率其属伏阁论列。帝遣中人押送中书商量,宰相以汉唐有废后故事。仲淹曰:“上天姿尧舜,相公奈何以前世弊法累盛德?”御史中丞孔道辅又极论其不可。明日留班,与宰相廷辨是非,仲淹等得罪。后遂废居瑶华宫。

臣从彦辨微曰:古者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外治。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故曰天子听男教,后听女顺。天子理阳道,后治阴德,终身不变者也。礼有七出,为大夫以下者言之。天子无废后之文,诸侯无废夫人之事。是以《关睢》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采择之法,在审其初而已。所以防色欲,窒谗间,杜僭乱,治乱祸福之机,在于此矣。仁宗时,郭后以无子愿避后位,入道理之所不可者也。故仲淹等争之,至伏阁论列。当时执政之人,不知以尧舜待其君,乃引其君,使蹈汉唐弊法。可胜惜哉!

郭后废之明年,章献明肃皇后服未除,而宰相等劝帝复娶曹后。范仲淹进曰:又教陛下做一不好事。他日,宰相语韩琦曰:“此事外人不知。刘既上仙官家春秋盛,郭后、向美人皆以失宠废。以色进者,不可胜数。不立后,无以止之。”

臣从彦辨微曰:男女之配,终身不变者也。故《礼》天子诸侯不再娶。说者谓天子诸侯内职具备后,夫人亡,可以摄治,故无再娶之礼。唐啖氏亦曰:“古者诸侯一娶九女,元妃卒,则次妃摄行内事,无再娶之文。”故春秋之法,仲子不得为夫人。由是言之,则天子可知矣。明道中,郭后入道,宰相等劝帝复娶。曹后其累盛德,盖不特章献服未除也。后之为人君者,可不戒哉!可不戒哉!

景祐中,太平日久,仕进之人皆依托权要,以希进用,奔竞成风。又台官言事,琐碎不根,治体多挟仇怨,以害良士。一日,帝谓宰相曰:“古者卿大夫相与,避于朝士。庶人相与,避于道下。至汉文之时,耻言人过。今士人交诬,浸成党与。乃下诏戒敕之。诏既下,邪柔者颇愧焉。”

臣从彦辨微曰: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仁言仁声有以异乎?曰:仁言为政者道其所为;仁声民所称道。此不可不知也。夫天子所为,要须有以风动天下,如汉光武起循吏卓茂,而以太傅处之。魏以毛玠为尚书,唐以杨绾为宰相是也。区区命令,非所以感人也。彼汉唐之君何足道哉!然一时之间,所为合理,尚足以感动,况以尧舜之道革易天下者乎?

庆历三年帝以晏殊为相,范仲淹为参知政事,杜衍为枢密使,韩琦与富弼副之,以至台阁多一时之贤。天子既厌西兵,闵天下困弊,奋然有意。遂欲因群才以更治。数诏大臣条天下事,方施行十未及一,而小人权幸者皆不便。明年秋,晏殊以事罢,而仲淹等相次亦皆去,事遂已。

臣从彦辨微曰:小人之权幸可畏也久矣!以仁宗之英明,急于图治,晏殊为相,群贤在朝,天下拭目以望太平。而富、范等各条具其事,以时所宜先者,方施行之。欧阳修又以天子更张政事,忧悯元元。而劳心求治之意,载于制书,以讽晓训敕在位者,可谓一时之良。而衄于谗间,不果其志,何耶?古者人君立政立事,君臣相与,合心同谋。明足以照之,仁足以守之,勇足以断之,为之不暴而持之已久。故小人不得以措其私,权幸不得以摇其成。若庆历之事,锐之于始而不究其终,君臣之间,毋乃有未至耶?致治之难,古今之通患也!可胜咤哉!

诞节,太祖曰长春,太宗曰寿宁,真宗曰承天,仁宗曰乾元,英宗曰寿圣,神宗曰同天,哲宗曰兴龙。

臣从彦辨微曰:诞节古无有也,自唐开元中源乾曜等启之耳。说者谓唐太宗不以生日宴乐,以为父母劬劳之日也。乾曜等乃以人主生日为节。夫节者,阴阳气至之候,不可为也。明皇享国日久,侈心渐生。致臣下以逸欲导之耳。及立诞节,虚名宴乐,盖欲夸示四海,非所以垂训后世也。我朝太祖以下诸君,踵而行之,各立诞节之名,亦独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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