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罗氏家风家教(十三)
正直爱国,论心取才
摆脱凡陋,结交英俊
——初研宋太保,谥文恭罗点之家风家教
罗训森
罗点,宋淳熙三年(1176)进士第二名,俗称榜眼。官至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书,位高权重,光宗耀祖,封赠如下:
曾祖讳起,赠太子太保;妣陈氏,赠文安郡夫人。
祖讳琢,赠太子太傅;妣邓氏,赠蕲春郡夫人。
考(父)讳朝俊,赠太子太师;母缪氏,封永宁郡夫人。
罗点行状(行状、墓志铭均为古人之生平简介),由宋学者袁燮撰写,首叙罗点家族之源流:
公讳点,字春伯,姓罗氏。罗本熊姓,颛帝之裔也。春秋时,为小国,能抗疆楚,左氏传纪之。立国之地,即今襄阳之宜城。后徙南郡之枝江,子孙不忘厥初,因以国为氏。自秦汉至唐,虽时见于史策(册),然罕有功业宏大,名位显荣者,故莫详其世系。
五季时,公之先世,实居江西之豫章。我宋之兴,徙于抚之崇仁。厥居高垍,族党浸繁。大父太傅,又徙于高垍之五星源,遂占籍焉。
宋学者袁燮认为:(罗氏)自秦汉至唐,虽时见于史策(册),然罕有功业宏大,名位显荣者,故莫详其世系。确实,从官位角度,当时豫章罗氏罗点的官最显了,即该家族认同认可襄阳为罗国立国之地,“因以国为氏”。
“公天资颖悟,八、九岁时,能援笔属辞,及长,志向卓荦,念其家世修儒业,而门户未振,思所以大兴起之,摆脱凡陋,刻意讲学,结交英俊,每以追蹑前修自励”。
罗点是宋代“小神童”,并且“志向卓荦”,有强烈的光宗耀祖愿望,他在社会基层,在“世修儒业”的基础上,如何进入上层社会?
罗点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贡献很多,仅从家风家教角度,研探罗点的贡献。
“摆脱凡陋,刻意讲学,结交英俊,每以追蹑前修自励”,乃罗点留给罗氏的家风家教之要旨。
一、正直爱国
1. 正直
当罗点尚是校书郎兼国史院编修时,就敢正直谏言:
岁旱,诏求言,点上封事,谓:“今时已独奸谀日甚,议论凡陋。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风不革,陛下虽欲大有为于天下,未见其可也。自旱汉为虐,陛下祷群祠,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及朝求谠言,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如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反复详熟,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如此则治象日著,而乱萌自消矣。”
2. 爱国
罗点曾任过兵部尚书,曾出使过金国,《宋史》罗点本传有摘要,行状中有更详细记载:
被命使金告登宝位。会金有国丧,迫点易金带,点曰:“登位吉事也,必以吉服从事。有死而已,带不可易。”又诘点不当称宝位,点曰:“圣人大宝曰位,不加‘宝’字,何以别至尊。”金人不能夺。
在南宋,与金国的民族战争中,主和派、主战派争议激烈,从《宋史》罗点本传及行状中,可知罗点是站在民族正义一边,是非常爱国的!
二、论心取才
罗点本传载: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罗)点曰:“当先论其心,心苟不正,才虽过人,果何取哉?”
此处涉及“才”先,抑或“德”先的哲学命题。才者即能力也,“天下事非才不办”貌似正确,但恃才自傲,恃才贪腐、跋扈,史不鲜见,故罗点鲜明指出:“当先论其心,心苟不正,才虽过人,果何取哉?”
德才兼备,德当第一。
三、摆脱凡陋
罗点本传提到“议论凡陋”,罗点墓志铭将“摆脱凡陋”作为罗点成功人生的一个要点,是光宗耀祖的一大法宝。
罗点摆脱凡陋之举,即今习近平主席所言: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上尝谓点:“卿旧为宫僚,非他人比,有所欲言,勿惮启告。”
点言:“君子得志常少,小人得志常多。盖君子志在天下国家,而不在一己,行必直道,言必正论。往往不忤人主,则忤贵近;不忤当路,则忤时俗。小人志在一己,而不在天下国家,所行所言皆取悦之道。用其所以取忤者,其得志鲜矣;用其所以取悦者,其不得志亦鲜矣。若昔明主,念君子之难进,则极所以主张而复护之;念小人之难退,则尽所以烛察而提防之。”
摆脱凡陋,作为罗氏家风家教,将传之久远。
四、结交英俊
朋友越多越好?慎交友,可是见诸于许多名人及罗氏族谱中的家风家教。
结交酒肉之友,还是结交英俊才杰?罗点在立志要大兴门户、光宗耀祖之时,就明白:摆脱凡陋,结交英俊是一个人成才的法宝。
黄裳,应是罗点交游的英俊明友,推举黄裳是罗点的历史佳话:
皇子嘉王,年及弱冠,点言:“此正亲师友、进德业之时,且择端良忠直之士,参侍燕门月。”遂除黄裳为翊善。
故,宋宰相赵汝愚评价:“黄裳、罗点相继沦谢,二臣不幸,天下之不幸也。”
宋著名学者袁燮为罗点撰行状(墓志铭),也一定是罗点生前之英俊好友,其《絜斋集》为罗氏保存了罗点生平详实的史料。
“夫始某尉,江阴公为常平使者,推挽于朝,遂为知己”,常平使者江阴公为罗点之“伯乐”,何人,待考。
五、结语
宋罗点,是罗氏豫章郡望中,位最显者,为罗氏家风家教的形成做出重要贡献,但是罗点在罗氏家族史中,并未获得足够的重视,其家族编修的《江西罗氏世征集》没有留传,甚至可能被人窃用,引为中华罗氏,尤其江西罗氏之憾事。
幸得《抚州府志》录有罗点家族罗愚、罗薰传记,《江西罗氏世征集》之罗氏族谱书名,指引真德秀、魏了翁之线索,从真、魏二学者文集中,找到佐证罗点家族编修的《江西罗氏世征集》的史料。
掩卷潜思,历史的经验教训值得注意:
1. 凡爱国者,必彪炳史册,反之,则遗臭万年。
2. 凡正直者,生前虽会有各种挫折,但亦会清史留名。
3. 摆脱凡陋,结交英俊,是罗氏成才的法宝。
4. 大型罗氏族谱、通谱的作者,要考虑防止被人冒名、窃用、篡改的问题。冒名、窃用、篡改者不能心存侥幸,哪怕数百年后,历史亦会公正裁决,难逃历史利剑,道德公正审判。
5. 家风家教传承发展问题。中华罗氏家风家教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其发展更是任重道远。
2017.9.16 于福州
附一:罗点
罗点,字春伯,抚州崇仁人。六岁能文。登淳熙三年(1176)进士第,授定江节度推官。
累迁校书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岁旱,诏求言,点上封事,谓:“今时已独奸谀日甚,议论凡陋。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风不革,陛下虽欲大有为于天下,未见其可也。自旱汉为虐,陛下祷群祠,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及朝求谠言,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如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反复详熟,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如此则治象日著,而乱萌自消矣。”
迁秘书郎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
宁宗(1195-1224)时,以皇孙封英国公,点兼教授,入讲至晡时不辍,左右请少憩,点曰:“国公务学不休,奈何止之。”又摭古事劝戒,为《鉴古录》以进。高宗崩,孝宗在谅闇,皇太子参决庶务,点时以户部员外郎兼太子侍讲,出使浙右,迁起居舍人,改太常少卿兼侍立修注官,被命使金告登宝位。会金有国丧,迫点易金带,点曰:“登位吉事也,必以吉服从事。有死而已,带不可易。”又诘点不当称宝位,点曰:“圣人大宝曰位,不加‘宝’字,何以别至尊。”金人不能夺。
上尝谓点:“卿旧为宫僚,非他人比,有所欲言,勿惮启告。”点言:“君子得志常少,小人得志常多。盖君子志在天下国家,而不在一己,行必直道,言必正论。往往不忤人主,则忤贵近;不忤当路,则忤时俗。小人志在一己,而不在天下国家,所行所言皆取悦之道。用其所以取忤者,其得志鲜矣;用其所以取悦者,其不得志亦鲜矣。若昔明主,念君子之难进,则极所以主张而复护之;念小人之难退,则尽所以烛察而提防之。”
皇子嘉王,年及弱冠,点言:“此正亲师友、进德业之时,且择端良忠直之士,参侍燕门月。”遂除黄裳为翊善。又言:“人主忧勤,则臣下协心;人主偷安,则臣下解体。今道涂之言,皆谓陛下每旦视朝,勉强听断,意不在事。宰执奏陈,备礼应答,侍从庶僚,备礼登对,而宫中燕游之乐,锡赍奢侈之费,已腾于众口。强敌对境,此声岂可出哉!”
绍熙三年(1192)十一月长至日,车驾将朝贺重华宫,既而中辍。点言:“自天子达庶人,节序拜亲,无有阙者,三纲五常,所系甚大,不当以为常事而忽之。”上过宫意未决,点奏:“陛下已涓日过宫,寿皇必引领以俟陛下。常人于朋友且不可以无信,况人主之事亲乎?今陛下久阙温清,寿皇欲见不可得,万一忧思感疾,陛下将何以自解于天下?”
尝诏对便殿,点言:“近者中外相传,或谓陛下内有所制,不能遽出,溺于酒色,不恤政事,果有之乎?”上曰:“无是。”点曰:“臣固知之。窃意宫禁间或有撄拂之事,姑以酒自遣耳。夫闾门舀匹夫,处闺门逆境,容有纵酒自放者。人主宰制天下,此心如青天白日,当风雨雷电既霁之余,湛然虚明,岂容复有纤芥停留哉?”上犹未过宫。点又奏:“窃闻嘉王生朝,称寿禁中,以报劬劳之德,父子欢洽,宁不动心,上念两宫延望之意。”十一月,点以言不见听,求去,不许。十二月,试兵部尚书。
五年(1194)四月,上将幸玉津园,点请先过重华,又奏曰:“陛下为寿皇子,四十余年一无闲言,止缘初郊违豫,寿皇尝至南内督过,左右之人自此谗门月,遂生忧疑。以臣观之,寿皇与天下相忘久矣。今大臣同心辅政,百执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三军、百姓皆无贰志,设有离间,诛之不疑。乃若深居不出,久亏子道,众口谤侍,祸患将作,不可以不虑。”上曰:“卿等可为朕调护之。”黄裳对曰:“父子之亲,何俟调护。”点曰:“陛下一出,即当释然。”上犹未行。点乃率讲官言之。上曰:“朕心未尝不思寿皇。”对曰:“陛下久阙定省,虽有此心,何以自白乎?”
及寿皇不豫,点又随宰执班进谏。阁门吏止之,点叱之而入。上拂衣起,宰执引上裾,点亟前泣奏曰:“寿皇疾势已危,不及今一见,后悔何及。”群臣随上入至福宁殿,内侍阖门,众恸哭而退。
越三日,点随宰执班起居。诏独引点入。点奏:“前日迫切献忠,举措失礼,陛下赦而不诛,然引裾亦故事也。”上曰:“引裾可也,何得辄入宫禁乎?”点引辛毗事以谢,且言:“寿皇止有一子,既付神器,惟恐见之不速耳。”
寿皇崩,点请上奔丧,许而不出,拜遗诏于重华宫。
前后与侍从列奏谏请帝过宫者凡三十五疏,自上奏者又十六章,而奏疏重华、上书嘉王及面对口奏不预焉。
宁宗嗣位,人心始定。拜点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从二品)。
上有事明堂,点扈从斋宫,得疾卒,年四十五。赠太保,谥文恭(一品)。
(罗)点天性孝友,无矫激崖异之行,而端方有守,义利之辨皎如。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罗)点曰:“当先论其心,心苟不正,才虽过人,果何取哉?”宰相赵汝愚尝泣谓宁宗曰:“黄裳、罗点相继沦谢,二臣不幸,天下之不幸也。”
——《宋史》卷三百九十三“本传”
附:罗点史料
(陈)善曰:(罗)点之薄官,史氏称其推明所学,务引君以当道,可谓粹然君子。以余所睹,记其在浙右时,为能周恤氓隐,奏疏屡达于上,且所论辨天下事,以端心术为本。彼矜机智以干,赫赫名者,视之何如哉?称之曰“粹然君子”,匪溢美矣。
——《杭州府志》万历七年刊本
罗点,字春伯,崇仁人,淳熙三年廷唱第二(注:俗称探花)。授定江节度推官,累迁校书郎兼国史院编修。岁旱,点上封事谓:“奸谀日甚,议论凡陋。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沉,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风不革,虽欲大有为于天下,其可得乎?”迁秘书郎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宁宗时,为皇孙封益国公。(罗)点入讲,至晡不辍,左右请少憩,(罗)点曰:“国公务学不休,奈何止之。”又摭古事可为劝戒者,作《鑑古录》以进。高宗前,孝宗在谅闇,皇太子参决庶务。(罗)点以户部员外郎兼太子侍读,改太常少卿。被命使金,告登宝位。会金有国丧,迫(罗)点易带。点曰:“登位吉事也,必以吉服从事。若欲易带,有死而已。”又诘(罗)点不当称宝位。点曰:“圣人大宝曰位,不加‘宝’字,何以别至尊?”金人不能夺。皇子嘉王,年及弱冠,(罗)点言:“宜择端良忠直之士,参侍燕间。”遂除黄裳为翊善。绍熙三年(1192)长至,车驾将朝重华宫,既而中辍。(罗)点言:“三纲五常所系甚大,陛下已涓日过宫,寿皇必引领以俟。常人于朋友且不可以失信,况人主之事亲乎?”不听,求去,不许。十二月,试兵部尚书。五年(1194),将幸玉津园。(罗)点请先过重华宫。奏曰:“陛下为寿皇子四十余年,一无间言,止缘初郊违豫,寿皇常至南内督过左右,自此谗间遂生,深居不出,久亏子道,不可以不虑。”寻复率讲官言之。上曰:“朕心未尝不思寿皇。”对曰:“陛下久阙定省,虽有此心,何以自白?及寿皇不豫,又随宰执进谏,内侍关门,恸哭而退。(罗)点前后与侍从奏过宫者三十五疏,自上者十六疏,而面奏不与。宁宗嗣位,拜端明殿学士,佥书枢密院事。未几卒,年四十五。赠太保,谥文恭。
(罗)点天性孝友,无矫激崖异之行,而端介有守,义利之辨皎如。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点曰:“当论其心,心苟不正,才何足取?”赵汝愚尝泣谓宁宗曰:“黄裳、罗点相继沦谢,二臣不幸,天下之不幸也。”入祀郡、县两学、乡贤祠。
——《抚州府志》《罗文恭公奏议》罗点撰
嘉定十七年(1224)闰八月,理宗即位,吏部尚书罗点等言:“本朝每三岁一行郊祀,皇祐以来始讲明堂之礼,至今遵行。稽之礼经,有“越绋行事”之文,“既殡而祭”之说,则虽未葬以前,可以行事。且绍熙五年九月,在孝?宗以日易月释服之后,未发引之前;庆元六年九月,亦在光宗以日易月释服之后,未发引之前。今来九月八日,前祀十日,皇帝散斋别殿,百官各受誓戒,系在闰八月二十七日,即当在以日易月未释服之内。乞下太史局,于九月内择次辛日行礼,则在释服之后,正与前史相同。”
淳熙十五年(1188),罗点自户部员外郎为起居舍人。避其祖讳,乃以为太常少卿兼侍立修注官。
淳熙十一年(1184),校书郎罗点言其太重(刑典),乃诏刑、寺集议奏闻。
绍熙五年(1194)七月甲申,罗点自兵部尚书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赵)汝愚、李倚(留)正共事,怒(韩)侘胄不以告及来谒,故不见,侘胄惭忿。签书枢密使罗点曰:“公误矣。”(赵)汝愚亦悟复见之。罗点卒,侘胄又擢其党京镗代(罗)点。汝愚始孤,天子益无所倚信。浙江大饥,常平使罗点属任振恤。
罗点力荐(刘)清之于上。
——《宋史》
罗点,世宗大定二十九年(1189)五月壬寅,宋遣罗点、谯熙载来报嗣位。正月壬辰朔,夏武功大夫纽尚德昌、宣德郎字得贤,贺正旦。上大渐,夏使遣还。
——《金史》
罗点著:《清勤堂法贴》六卷、罗点奏议》二十三卷。
注:可惜罗点著作今未见存本,望有心人留意,盼告。
附一:罗点年表
淳熙十四年(1187),丞相周必大乞去。十六年,孝宗谕以倦勤,欲禅位太子,退就休养。遣罗点等使金,告即位。庚寅,诏中书舍人罗点具可为台谏者,(罗)点以叶适、吴镒、孙逢吉、张体仁、冯震武、郑是、刘崇之、沈清臣八人上之。
绍熙三年(1192)十一月丙戌,兵部尚书罗点等上疏请帝朝重华宫。
绍熙五年(1194)六月甲申,以兵部尚书罗点签书枢密院事。九月庚子,罗点薨。
附二:罗端立
罗端立,崇仁人,父点,绍熙间(1190-1194)任福建通判军州事。见《絜斋集》端立父(罗)点行状。
附二:罗点行状
宋·袁燮
端明殿学士,通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崇仁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一百户,累赠太保,罗公行状
(案累赠上原本有致仕二字,考本传点卮从斋宫得疾卒,此文后云还私第,三日薨,无致仕,事应属衍文,今删)
曾祖讳起,赠太子太保;妣陈氏,赠文安郡夫人。
祖讳琢,赠太子太傅;妣邓氏,赠蕲春郡夫人。
考讳朝俊,赠太子太师;母缪氏,封永宁郡夫人。
公讳点,字春伯,姓罗氏。罗本熊姓,颛帝之裔也。春秋时,为小国,能抗疆楚,左氏传纪之。立国之地,即今襄阳之宜城。后徙南郡之枝江,子孙不忘厥初,因以国为氏。自秦汉至唐,虽时见于史策(册),然罕有功业宏大,名位显荣者,故莫详其世系。
五季时,公之先世,实居江西之豫章。我宋之兴,徙于抚之崇仁。厥居高垍,族党浸繁。大父太傅,又徙于高垍之五星源,遂占籍焉。
公天资颖悟,八、九岁时,能援笔属辞,及长,志向卓荦,念其家世修儒业,而门户未振,思所以大兴起之,摆脱凡陋。刻意讲学,结交英俊,每以追蹑前修自励。两贡于乡,淳熙三年,进士甲科。
时孝宗皇帝以俗儒少实,颇有厌薄。公对策曰:臣闻儒者之道,与天地相为终始,与古今相为表里,与风俗相为盛衰,与治乱相为升降。昔者,天地之始,民生其间,混然无别。圣人者,作为之正君臣以相接,为之笃父子以相爱;夫妇则相宾,贵贱则相资,上下则相维。儒者之道,已默行于其间矣。至今赖之以安,以佚、以生、以息,而不为匪僻邪暴者,谁实使之。故曰与天地相为终始。圣人犹虑后世之无传也,书之简编示之。标准如是,而安治如是,而危乱可以为师,可以为戒,后人得以按籍而求,随索而获。故曰:与古今相为表里。夫风俗之美,非自是美也,常自仁义始。风俗之恶,非自恶也,常自功利始。儒者之道,必尚仁义,必缓功利。仁义之效迟,功利之效速,人情厌迟而喜速。所以舍彼而取此。然久而后成者,又不可以遽坏,旦暮可获者,不足以久安。故曰:与风俗相为盛衰。夫儒者之道,非必广学校增生徒也,畏天、修己、任贤、爱民、恭俭、乐谏,不自用,不变古,此用儒之实也。如是者,必治儒道之用,非必摈斥士类,毁废经籍也。忽天自怠弃贤虐民,恣玩好恶,谏臣自恃其聪明,轻变其成法,此不用儒之实也。如是者必乱。故曰:与治乱相为升降。昔汉高帝不喜诗书,轻毁儒生,而遇子房四皓也良厚,惟恐赤松之志,一动而采芝药不改,此所谓务实也。患莫甚于名,是而实非人主当求,其真不可惑,于似如谷粟之必可以养生,如药之必可以伐病,是真贤也。言之若可听而用之,则罔功是腐儒也。惟真贤是用,而毋以腐儒参之,则治具毕张矣。
其大指如此,天子览而嘉之,擢为第二,时年二十六。调定江军节度推官。赵忠定公将漕江西,公往见之,相与语,因及狱事。云部内有诉贪残者,令某官鞫之,而属之曰得其情则与剡荐。公曰:“斯人之罪已知之否?”曰:“未也。”公曰:“真伪未可知,而以利诱之,是示之己意,而欲煅炼其罪也,无乃不可乎?”赵公悚然曰:“微君言,吾虑不及此。”建安游君,九江魁杰士也。时为九江录参,一见契合,相与为莫逆之友。
丁太师公忧服除,除太学博士。十年二月召试馆职。其鲠切之语有曰:国无尽心瘁力之臣,则事不济,今皆悦夫背公营私者矣。国无危言极论之臣,则德不进,今皆悦夫偷合苟容者矣。国无仗节死义之臣,则势不疆,今皆悦夫全身远害者矣。
夫用人之患有七:授之非宜,进之太拘,责之太备,待之太轻,任之不专,辨之不明,保之不力,皆非用人之道。善用人者,必反诸身,溺晏安,欲速成,任喜怒,疏忠良,私好乐,有一于此皆为害政。为人主者,戒之,谨之。奏御天子不以为忤,甚称将焉。拜秘书省正字。
六月,迁校书郎,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天旱,诏求直言,公上封事曰:臣闻天下将治,必有萌象,将乱亦然。听其议论,则正直是与,柔倭是恶。观其朝廷,则大臣任责而不自疑,小臣尽情而无所隐,治之象也。听其议论,则讪侮正言仇雠正士。观其朝廷,则大臣持禄而不敢极谏,小臣畏罪而不敢尽言,乱之象也。祖宗立国以来,言兵不如前代之疆,言财不如前代之富,惟有开广言路,涵养士气,人物议论足以折奸枉于未萌,建基本于不拔,则非前代所及。崇观而后,此道浸衰,假绍述之名,而贤人尽逐;设朋邪之禁,而谏者有刑;创丰亨豫大享上之说,而奸谀日甚。驯致靖康,祸不胜酷。今陛下访天下之事,非不至求天下之言,非不切曩之窃弄威福者,既赫然逐之矣。而群下犹畏缩,苟且以言为戒,或者今时议论,凡陋驱之使然。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沉,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岂陛下所望于臣子者哉。今欲大有为于天下,破此凡陋而后可。夫天理人事,感应甚明,自旱为虐。陛下祷群祠,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及朝求谠言,则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诚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置籍禁中,时时省阅,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宏谋伟论,从容召见,以质其言,以观其才,而揣意迎合者必斥,治之萌象日长,乱之萌象日消矣。
十一年五月,面对言:臣闻虚诞之风,胜则纷扰而生事,偷惰之习,成则颓靡而废事。陛下初载急于事功,小人乘时以才自进,久之,皆以虚诞纷然扰败,圣意厌之。由是韬晦敛缩,日趋偷惰颓靡之域,其失等尔臣,愿陛下复振起之,大而达于国家之大体。当世之急务小,而熟一方之利害,精一事之本末,莫不简记选择,以备任使。始之议论必如赵充国之陈边事,往复再三,叩竭其蕴,终之施行;必如刘晏之主邦计,迟久以其成假,借以重其任。则无不详之事,理亦无不尽之材力矣。
十二年二月,迁秘书郎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凡所开陈必以正理,讲论经义,日昃始退。盖尝未午,而国公欲入,公止之,乃观书不辍,至晡时,可以入矣。故不入左右,以为请,公曰:国公务学正尔得趣,奈何促之。顾使令辈取被以入,吾将宿此。左右曰:是间岂托宿之地耶?国公逊辞恳之,公然后退。五月,皇孙进封平阳郡王,仍以公兼教授,采摭古人行事,明白易晓,可为劝戒者,合为一书,名鉴古录。盖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之义。日讲一事恭淑之,始作配也,公以为道之造端于乎在,而自古论修身齐家者,惟大易家人一卦,最为彰明较著,乃取先正司马公所书,发挥其义,以为端本正始之助。
六月,除著作郎。上知公既深,将不次用之。然欲观其民庸,乃以为提举浙西常平茶监事,时十有三年正月也。
陛辞之日进言:自古大有为之君,必有同心同德之臣,陛下宵旰求治,二纪于兹,未有攸济向者。喁喁跋须机会之念,顾计本根之虑矣。人人上决于渊衷,物物取裁于睿断,君劳而臣逸,虽有大志不得达于天下,甚可惜也。臣愿陛下于股肱心膂之地,更留圣虑,精考察于先,笃倚信于后,明白洞达,毋存形迹,而后与之进退。人才图画治道,为之一日,则有一日之效;为之一岁,则有一岁之效矣。
先是昆山、华亭之间,有淀山湖泄诸水道,戚里豪强之家,占以为田,水由是壅。公既领庾司,有诉其事者,察得其实,奏请开之,且为图以进。天子亲览,亟从公言,贵势无敢阻挠,百姓勇于赴功,不日而毕。乃刻石具述其事,以防他日筑塞之患,民甚便之。
常州无锡县,财赋旧额五万九百贯,而每岁所入止三万九千贯,以耗剩补之仅能充数,而群将意未足也。别委一官,受输,县令无得与知县事陈世修之官也。谒公吴门,访以为邑规模,对曰:财用诚今日之急务,要以恩信为本,恩信既洽,不忧不办,必欲如今之俗吏所为,有去而已。公察其持心之近厚也。意甚嘉之,世修既至,毗陵固请催科仍旧贯守不许,度不可为,不就职而遽去。公与提刑王尚之奏称其贤,乞复以一邑畀之。平江守王公希吕,罢酒官程师礼,怨希吕之尝督过也,当官吏饯别之日,攘臂诟之。公奏陛下进退群臣自有典章,师礼敢然,殆非所以令众见也,陵夷之风渐不可长,乞黜之,以正名分,从之。安定胡先生讲道吴兴,一时贤俊学焉者甚众,既殁,人尊敬之不衰,郡太守每以季春设祭其墓,久而浸废,公以事关风教,檄举行之。
十四年四月,兼权平江府。久旱祈雨,惟祀典所载加敬,天庆观有何蓑衣者,挟妖术以诳俗异,时为郡者神之,每祈雨罢必就见焉。公独不往,何愠其不己谒也,以杖系僚吏之车,厉声辱之,公亦不顾,俄随车骤雨,邦人大悦。时浙右诸郡多阙雨,公豫为之备,奏所领八州,略计常平米不过三十四万石,宜及今米价未至腾踊,广籴以益之。幸而岁丰不妨为他日用,若其饥馑,贫民知官司有备,可无转徙。
七月,诏给度牒六十,盐官、海盐二县被旱尤酷,乞住催三等以下夏税和买役钱,及往年宿负,从之。华亭河流断绝,邑宰刘璧相视青龙江可通潮,而堙废已久,集丁夫给官米,不越五日,睿七十余里,潮达县市。又睿河东六十里,水及州城,当旱涸之时,有浸灌之益。表荐于朝,公诚公救菑,凡可以活民命者,知无不为,而其大要,则以宽赋得人为急。
其言曰:水旱之来,缘事而应民和,则为丰年;不和则为凶岁。今岁之旱,民气不和之所致也。州县有无所从出之虚额斯民,有不胜其扰之诛求往时岁额本,非若是多也?惟言利之臣,不恤国体,阴自增益,或献羡余遂为定数。民力愈困,逋欠愈多,徒挂簿书,实难催理。乞诏帅守监司,公心参考,蠲减所增,立为中制。又言六月间,海盐流移甚众,自闻住催官物渐还故里,盖民之流移,未必尽因阙食,亦缘所收微薄,举目荒凉,又虑刈获之后,官私逋负,交相催逼,所以轻去乡井,检放之令,诚不可缓。时平江既除郡守,而未上。
公言救荒一事,州县多不介意奉行减裂,臣不躬亲巡历督责,官吏无以上宽忧,顾请以府事委提刑兼领,而臣得以驱驰,原隰许之。故礼部黄尚书度,时宰嘉兴中书陈舍人希点,为平江观察推官,杜君申,刘君允济,诸葛君千能,皆一时僚吏,有志于民者,咸委用之,且荐达焉。海盐宰郑伟,心不在民,崇德宰王迪简,劝分无术,皆奏罢之。闻海盐丞陈祖永,长兴丞黄庸之贤,则请以祖永摄海盐,庸摄崇德,淑慝区分,以故人争自奋。
公以忠诚自结,主知拯救艰厄,系公是赖,而将漕者,从旁挠之,公欲裕民,漕欲裕财,趋向殊涂,凿柄不相入。久之,漕护使客归,言于上:“臣舟行运渠两岸,禾稼云委,不可谓荒,此特常平司所委官属,张大其事以希赏。”尔独不思渠能载舟灌溉,所及稼安得不茂,稍远则苗稿矣。赖天子仁圣,不信其言,而信公愈笃。故公益得以尽其力,虑远乡之恩惠不及也,分列诸场,或近或远,虽穷僻之处,无不受赐;虑民力之不过劳也,劝分所得,粜不出乡,毋使运于他处,虑官司之耳目不能尽察也,选用乡豪能任事者,理为充役,岁月以酬其劳。富人不恤穷民,增价闭籴者,必惩其罪,奸民名为贷粮,重扰巨室者,亦置诸法。异时轺车巡历,吏卒纷然,所至为患。公则不然,从行不过数人,笔吏、舆夫假诸所诣,或徒步十余里,访求民瘼,人不知其为部使者也。有请于朝,勤勤恳恳,足以感动。故所欲无不从。分委官属置历议事,笔而缄之。故其情无不达,事且竣矣。余米尚多,普济者,三明主不疑其滥,而公亦自信不疑。宜共德泽洋溢,入人之深。
十五年二月,召赴行在,天子见公喜甚,劳之曰:“一路饥民并无流移,米价不长,皆卿力也。”公惶恐称谢,归美于上。且言陛下矜悯黎庶,从臣所请,住催官物,臣即躬行陇亩,布宣德意,无不感泣,甚大惠也。而臣窃虑有司,一旦督三年之赋,如久病新起,遽使负重,何以堪之。欲望圣慈捐此微利,不然均诸三年,以渐随纳,亦足以少宽。臣承摄吴门之日,交割王希吕任内缗钱四十六万,而臣增为五十二万,以是知住催官物无损公家之利,而足以系斯民之心。上皆然之。
除户部员外郎,五月兼太子侍讲。公之使浙右也,闻上以高宗升遐服丧三年,而委皇太子参决庶务。内而寺监丞,外而郡守以下,皆得专决。奏疏云:臣闻教子以事,当以其渐,凡除授许专决者,欲皇太子具名密奏陛下,亦密加可否审定而后行,俟其进退人才熟悉惬当,则尽委之。至是又言:陛下明烛四海,虑周万务,高出群臣。之表今而启佑后人,则制行当不以已尧舜禹授受之际,曰允执厥中而已,此圣人理天下之常道也。陛下相传之要,其在兹乎。
十月迁起居舍人。避祖讳改太常少卿兼侍立官、直前奏事。曰:臣闻君子小人相为消长,众正进而后群枉消。群枉消,而后国是定。国是定,而后太平之基立。自古圣明之君,广储人才,扶植善类,使阴邪小人无间可入。岂直为一时计哉。今恶直丑正之徒,私立名字,阴阴善良,稍相汲引者,指为朋党,稍欲立事者,目为邀功。而独以循默、谨畏者为时才,此陛下好贤之美意,所以犹未白于天下也。愿明诏大臣。公心求才,毋惑于邪说。
十六年正月又言:臣闻石虎之殁,晋朝感谓中原可复,褚裒进营北方,蔡谟独为朝廷忧之。既而果有伐陂之困,苻坚南牧,众心危惧,桓冲深以根本为忧,谢安夷然镇之,以静既而果有淝水之捷。此二臣者,可谓深于谋国矣。使吾德政修明,将相得人,足兵足食,根深本固,敌虽盛强,其若我何?如若不然,敌虽衰微,未可喜也。今金主已殁,士大夫之论,或谓后嗣诞逸,尝悔厥祖谓之不武。自今以往,疆场之事多,或曰敌启争端,必将有衅,邻国多难本朝之福也。臣以为不然,夫因敌盛衰,为我喜惧,国势亦可窥矣。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事会之来,岂有终极。臣惧在廷之臣,勇怯不得其当,故愿以古人之精识远虑,为公朝诵言之。
二月,光宗即位,迁中书舍人。进言:臣闻郑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自古人君未有不定规模于始,而能成事功于其后也。陛下有愿治之诚,有克勤之德,立志无虑不坚,行之无虑不力,所虑者始基或未审尔。愿诏大臣,悉心讲画。今日天下之事,其纲要如何,其凡目如何,其施行之次第又如何,条列以上,陛下先隐之圣心,而其以章下之侍从、台谏、天下之百执事,反复其说,裁之至当,按为国论,守而行之。始虽太详,终不愆素,迟之五年,而明效可睹矣。上尝访公可为台谏者,
公称叶适、吴鑑、孙逢吉、张体仁、冯震武、郑湜、刘崇之、沈清臣此八人者,皆有学识气节,通世务,知国体,不肯阿附苟合,当今之选也。
被命使金,夙有脾疾,春夏间每作辄甚,太夫人及子弟皆忧之。公曰:“君命至重,岂可为身谋哉?”先是遣使非有大故,止以卿监为之,上初登位,故重其选。公知金主丧服未除,必阻我使副所服金带,豫以告掌仪者,使答之曰:“此行也,告登宝位,宜以吉服,将事既及境,逆劳者果以为言,如公所教,折之不可。”公使谓之曰:“两国通和已久,岂可因此小节伤大体乎?必欲易带,有死而已,不敢从也。”持之甚坚,金不能夺,伴使有犯御嫌名者,公以交际不便申谕之。俟其更名,始听傅衔焉。至河北,金以告登位使不应加宝字,屡以语相恐,官属失色,公怡然曰:“我辈衔命而来,以义为主,头可断,君命不可辱也。”及廷见,授以国书,金无语,既辞复所寓馆。俄有宣徽使李盘者傅言,信使此来,国书称宝字,有伤国体,回日宜奏。言讫亟去。公厉声答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不加宝字,何以别至尊?断不敢奏。”闻者皆悚,盖彼所遣止云报谕,而此称宝位耻不我,若不欲深较,又不可不言,故略及之。翼日启行,公豫戒马卒,我与馆伴语讫即可分马及并辔而行,正色谓之曰:“此来将礼为报皇帝登宝位。自初达名衔以至见辞,曾不我疑,乃于临别忽以宝字为嫌,不知何物臣僚辄发此论。岂不知圣人之大宝曰位。凡一官一职皆可以言位,至尊岂得无别?”事理甚明,不敢归奏。遂分马,伴使愕然不知所对,人皆服公疆毅有守如此。
天子深器重之,尝谓公旧为宫僚,非他人比,有所欲言,毋惮启告。公遂上疏曰:自古君子得志常少,小人得志常多,臣尝疑之,深思其故。盖君子之志,在天下国家而不在一己,行必直道,言必正论,不忤人主,则忤贵近。则忤当路,则忤时俗。小人之志在一己。而不在天下国家,所行所言皆取悦之道也。用其所以取忤者,其得志鲜矣。用其所以取悦者,其不得志亦鲜矣。若昔明主,念君子之难进,则极所以主张而覆护之念,小人之难退,则尽所以照临而提防之。
又言:皇子嘉王春秋浸长,已逾弱冠,此乃亲近师友,进德修业,不可稍缓之时。而官属未备,止于赞读、直讲二员,进见有时未有藏修、游息之益。皇支国本,所系非轻。宜择端良忠直之士参侍燕间,常在左右。
又曰:两淮荆襄,昔号多士,楚汉之起,一时共功,多淮楚之人。光武奋于南阳二十八将,大抵出于襄邓宛叶,至今风俗劲悍,不能俯首。程度以科举进,往往隐于屠沽,伏于田野,不录用之,其肯甘心与草木俱腐乎?宜诏监司帅守多为搜访,择其尤者,猝然召见,骤加褒进,必将振励奋发而人才愈出矣。又曰,人主忧勤,则臣下协心,人主偷安,则臣下解体。今道涂之人皆言陛下每旦视朝,勉强听断,意不在事,宰执奏陈,备礼应答,侍从庶僚,备礼登对,而宫中燕游之乐,锡赉奢侈之费,已籍于众多之口矣。疆雠对境,窥伺间隙,百姓嗟怨,奸回生心,此声岂可出哉。国家财赋无承平所入之半,而用度无节,过政宣奢汰之日。民力至此其困极矣。若复悠悠,悔将无及,惟陛下深虑之。
绍熙元年三月,公力求去,上不许。殿中侍御史刘光祖,改太府少卿。公言光祖天资刚介,谋身之计虽疏,报国之心甚切,未闻他过,总此改除,中外相传,皆所未喻,乞俾居旧职,以昭陛下之德。
七月,拜吏部侍郎,极言内降之弊,救其流不若窒其源,今有司虽许执奏,而干求有明禁。则已求而复却,既却而复求。求者多,则言者有时而渎。言者渎,则听者有时而厌。下渎而上厌,则名器有时而轻,纪纲有时而紊矣。昔仁宗皇帝有诏约束,并许执奏推劾干请之人,明正其罪。夫仁宗圣德恢洪,与天同大。然于内降之弊,杜其本原如此,此陛下之家法也。兼修玉牒官。
十二月兼权刑部侍郎。
二年二月,大雨震电,继以大雪。公言:天人之道,各以类应,天道有阴有阳,人道有邪有正。为君子为公朝,凡出于正者,皆阳类也;为小人,为后宫,凡出于邪者,皆阴类也。邪不可使胜正,阴不可使胜阳。今阳春方动,雷始发声,而阴邪乘之,大雪继作,阳欲发而不遂,阴宜伏而反纵,求之天道则为阴胜阳,验之人事无乃邪胜正乎?臣愿陛下讲切古道,励精为治,常使邪不得干正,阴不得胜阳,则戾气日消,而圣德日起。奏仁宗尝命杨惟德等撰集景祐乾象新书,凡有灾异,推其所自,以类相从。记晋建兴元年十一月,已己,大雨震电,庚午大雪,后来之应,亦甚明白。仁宗为之制序,藏诸秘阁,愿陛下取而阅之。上从公言,亟索此书以进。
翼日,遂诏侍从以下极言阙失。公奏陈五事:一曰务学问;二曰肃宫禁;三曰明黜陟;四曰察左右;五曰除国讳。
臣闻义理不先尽,则多听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易移。人主虽有自然之圣质,未有不资学问,而能识治乱之原,明善恶之归,辨邪正之分者。陛下盛德至行,天禀甚厚,而犹有宴游嗜好、便嬖声色之娱,盖未得所谓真乐者以胜之尔。自古贤君闲暇之时,未尝废学,讲求古今得失之理,所以杜绝淫佚匪僻之好。陛下诚能于退朝之隙,日御经史以蓄其德,日接贤俊以究其义,造次不忘,精一不杂,运天下于掌中,将无难者,岂非天下之真乐哉。虽然此人主之利,而非左右之利也。惟刚健力行乃克有济,仇士良告老之言,情态具见,可不深念乎!臣闻钩陈九重,华盖万乘,垣直太紫庭俨云龙阑,入则有罪,误至则伏诛。所以防未然,限中外也。
今宫庭之间,出入无度,窃弄威福,并缘为奸,陛下用一人则指为某人之功,去一人则指为某人之力。帷泊游宴,外无不传,讥谤之语,籍籍于道,岂可不求其故哉。御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臣愿陛下冲虚澹泊,勤劳恭俭,谨宫闱之禁,严中外之别,政事悉谋之外庭,咨访不及于左右,则谤议不作矣。易曰:闲有家悔,亡可不深念乎?臣闻进人而不明其所以进,则开请托之门;退人而不著其所以退,则来谗贼之口。近者大小之臣,纷纭去国,远近疑骇,不知其罪,而宰执不敢问,台谏不敢言,至于节钺之除,出于御前直降,虽台谏攻之而不胜,卒至于宣谕而后止。夫人主所恃,以共天下之事者宰执也。宰执有所不及,所恃以维持纪纲者,给舍台谏也。御笔处分,祖宗所无,今纷焉四出,不由进拟,则宰执之职可废矣。不经鸾台凤阁,何名为敕,今而直降,则给舍之职可废矣。陈善闭邪献可替否者,台谏之任也。事有未审,可以宣谕而勿言,则台谏之职可废矣。孤立无援者,去之如卷席,交通附丽者,攻之如拔山,自此言路之臣,不过觇喜愠以自结,顺风旨以纳交。贤者日退,小人日进,而陛下之势孤矣。传曰,无善人则国从之,可不深念乎。
臣闻自古舆隶小臣,未有久任事而不坏其国,亦未有坏其国而不及其家与身者。费无极、赵高,江充、息夫躬、刘隗、刁协、朱异、赵严之流,家国俱祸,覆辙可鉴。彼其初岂故欲至此耶。人主以情亵易亲与之,谋谟帷幄,而此曹以舆隶小智,居之不疑,君有问焉,则曰安于泰山。而惧君子之绳己,则尽力挤之。君子去矣,国将危乱,又惧其得罪且死,于是乎纩君之耳,使之无闻,此祸之所由作也。今左右近习,虽不敢挠政,而簪履微臣,犹出入宫掖,道途之语,至谓宰执之拜罢,台谏之进退,将帅之废置,章疏之可否,非其人不决。往来之间,踪迹秘密,使人主受谤,中外切齿,亦岂门户之福哉。昔英宗一召见王广渊、周孟阳、贾黯,极谏以为示天下不广,可不深念乎。
臣闻古者帝王无所讳忌,即位之始,卿授之策曰,庆者在堂,吊者在闾,拂心之论,日陈于前,而天下治安,享国长久。后世忌讳之多,无若秦隋,而所讳之事,卒皆自蹈之。今天之下所恃者,陛下虚怀听纳,下情得达尔。然自一二小官,以言语斥逐,而忠谠路塞,循默成风。至于近者求言之诏朝下,而上书之士夕斥,传之四方,谁不骇异?祖宗崇奖忠直,惟恐不闻,草茅危言未尝加罪。惟崇宁之末,以星变求言,既而消伏,则以应诏直言之士,附于党籍,而治乱自此分矣。可不深念乎?臣愚不识忌讳、僭言、乘舆以及宫禁,抵排贵要,触冒危机,不得罪于今,必得罪于后,迫于爱君,万死不悔,惟陛下察之。四月,兼侍讲。
三年四月,对于选德殿,论两淮荆襄为国保障,而今日经理,曾无一事成就,民兵未免于骚动,城壁未免于难守,财用未免于是虚乏。朝廷平时选置牧守,尽如内郡,按格计资,以补其阙,此固不足以得人矣。而又禁令太苛,操切之者急,采听太轻,牵制之者众。纵得其人,亦岂能尽其用哉。夫将委之以足食疆兵,聚民固险之事,固非苟简仓猝之所能,营十羊九牧之所能办也。审观要害州郡,备御未周者,凡几处谨择端重练达之人,分土授民,专意绥抚,官属能否得自行黜陟,财赋盈亏得自为轻重,内之议臣,毋责细故,外之监司,毋拘以苛法,宽以岁月,假以权制,结以恩信,励以赏罚,三年而考民庸,五年而核边实,则与今日不侔矣。昔艺祖惩五季蕃镇之乱,尽收事权归于朝廷,君臣分严,臂指势顺。然所以备西北者,规模与内郡不同,所谓因事而制宜也。为今之计,不少宽其辔勒,未见其可。小雅曰:皇皇者,华废则忠信阙矣。忠信既衰,禁防虽密,终不中以制变。其人忠信,委任而责,成功茂不济矣。惟陛下图之。
权兵部尚书兼权刑部。
七月,面对言:恭惟仁宗在位四十余年,致治固非一端,而要不出于爱惜人才一事,人主之心常饷善人,天下之论常与善人,公道常伸,公议常胜,虽与当路异趣,时事背驰,势不两立者,然谅其本心,终不摈弃。范仲淹之攻吕夷简,欧阳修,尹洙、余靖之助,仲淹虽皆补外属,有西事则起仲淹帅边。余亦收用,及仲淹参大政,修、靖遂列谏垣,蔡襄亦牵联同升。其后石介作庆历圣德诗,褒贬太切,夏竦中以奇祸,善类几殆。而富弼赖圣主保持,迄登宰辅,修亦执政,襄、靖俱为侍臣。庆历清明之治,嘉祐隆平之福,皆本诸此。今天下人才固无他虑,然或已经选用,未究所长,或因外迁,遂不复入。臣愿陛下恢广圣心,稽参成宪,博采而亟用之。则野无遗贤,朝不乏使,而先朝致治之美可冀矣。是岁日长至,车驾将朝贺重华,既而中止,公奏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节序拜亲无有阙者,三纲五常所系甚大,治乱安危于此可卜,不当以为常事而忽之。既往之事,悔之无及,惟愿于一二日间,起爱起敬,讲家人之礼,以安寿皇之心。
寻兼给事中。时上过宫之意未决,公与侍从合奏云:陛下既涓日以告北宫,寿皇必引领以俟陛下,常人于朋友且不可无信,况人主之事亲乎?唐肃宗之事上皇也,时自夹城起居,上皇亦时至大明宫,其后少失欢心,虽四方珍异,莫不先荐,而上皇日以不怡,辟谷不食,屏荤不茹,浸以成疾,肃宗于是负不孝之名,万世不磨。今陛下久阙温清,寿皇欲见不可得,万一忧思感疾,陛下将何以自解于天下哉。
四年三月,对于清燕,又言:“中外所传,或谓陛下内有所制,不能遽出,或云溺于酒色,不恤政事,以臣观之,恐未为然。”上曰:“安有是事。”公曰:“臣固知之,窃意宫禁间或有撄拂之事,姑以酒自遣尔。”上颔之。公曰:“今闾阎匹夫,处闺门遇逆境,容有纵酒自放者。人主宰制天下,此心当如青天白日,湛然清明,风雨雷电晴霁之后,不停留一点,有所拂逆便当释然。”上确许以出。公请上先期斋戒饮食,起居皆当有节,庶可感动父子之情。上以为然。
八月,转对言吴蜀之相资辅,车唇凿之势也。高宗寿皇,轸念全蜀,寝食不忘,宽民练兵,选将择守,惟恐一事失当。迩来水旱频仍,民力困悴,识微之士,懔懔于是久矣。泸南之变,几至滋蔓,赖国威灵,俄复殄灭。吴氏世有威名,军情所附,挺没既久,恤典不加,能不怏怏。重兵所屯,不可一日阙帅,制司差辟,资望俱轻,何以威服万众。惟陛下深念而亟图之。
九月,上犹未诣重华,公与侍从两省同上封事云:近者,重阳圣节,陛下既受群臣万年之觞,恭上两宫之寿。忽报前所降旨,不复施行,中外震骇,不知所自。向来犹是寿皇圣意,今乃如此,必传旨者一时卤莽,有此差误。宜显黜之,趣驾而行。庶乎不远而复,群疑消释。
十月又奏:窃闻嘉王生朝称寿,禁中以报劬劳之德,父子欢洽,宁不动心,上念两宫延望之意。又奏重华宫曰,半年以来,车驾数遇过宫,每蒙慈眷,有旨姑免,因循日久,遂至疑惑。皇帝兢业过甚,怀不自安,几若严惮,若非寿皇圣帝加意慰安,窃恐渐成间隔。今兹会庆圣节,欲望先期谕旨,勉以必来,愈加慈爱。皇帝仁孝素笃,必无迟回。
十一月,公等以累请过宫,上不能用,再求罢黜不许,并令仍旧供职。复奏:臣等误蒙陛下拔擢,置诸从列,正欲因事献忠,有所裨益,岂止为臣等爵禄之计,若翠华未出,而疆颜就列,厥罪大矣。伏惟圣心思宗社安危大计,俯从愚言,臣等扈从而退,便当供职,上意犹疑。及会庆节,群臣拜表称贺,黄幄设而不御。十一月,有旨同班宣引,遂奏陛下临御,万方以信为本,父子之道天性也。陛下朔望不出,许以进香,进香不出,许以上寿,而上寿复不出,反汗如此,臣恐朝廷之令自是不行于四方矣。
十二月,拜兵部尚书。
五年四月,上将幸玉津园,公与侍从同奏:“陛下即位于今六年,未尝轻事游燕,今者日俟鸣跸起居,两宫犹未有闻,而忽闻游幸,物论沸腾实玷圣德,欲望车驾先过重华、慈福,然后徐为此行,亦未为晚。”又曰:“陛下为寿皇之子,四十余年一无间言,内禅以来,孝慈弥笃,止缘初郊之后,圣躬违豫寿皇,尝至南内,督过左右之人,自此谗间遂兴。窃度圣怀必大有疑,而自以阙于奉亲,可以无虑。以臣观之,陛下所疑,必无是理,而所谓无虑,则甚可忧。何者?寿皇与天下相忘久矣,今大臣同心辅政,百执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三军万姓皆无贰志,设有离间将共诛之,何疑之。有若深居不出,久亏于道,群情解体,众口谤讟。近日通衢之中,固有持此指骂,大臣无所避忌,祸患将作,可无虑乎。”上曰:“卿等可择一腹心之人,为朕调护寿皇黄裳。”对曰:“父子至亲,何调护?”公曰:“陛下一出,便当无事。”上首肯。公又于经筵率讲读官言之。上曰:“朕未尝不思寿皇。”对曰:“陛下阙定省之礼,今已数月,虽有此心何以见之?”
五月,寿皇不豫,公与侍从台谏随宰执班入殿门,阁门吏以无班止之,公厉声曰:“有职事欲上殿。”遂入。宰执奏事毕伏上前,公等遂升殿,上拂衣起,宰臣引上裾,公等亟前环绕泣曰:“寿皇疾势已危,陛下不于生前一见,后悔无及矣。”上遂入延和殿,众又随之至福宁殿,上甫入门,内侍阖之,众皆恸哭而退。
越三日,公随宰执班起居,诏独引公奏事,公言:“臣前日迫切献忠,举措失礼,蒙陛下赦而不诛,然引裾亦故事也。”上曰:“引裾无妨,何得辄入宫禁。”对曰:“辛毗引裾以谏不听,亦随而入,清明之朝乃有是事,昏乱之世,何敢尔乎。昔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夫以一人之切直,奸谋遂息。今外议纷纷如此,而在位群臣曾无一言,三军万姓必以为蒙蔽陛下,一旦发怒无礼,则祸乱之原也。此臣所以不得不谏。”上曰:“往而见却,如何?”公曰:“寿皇止有一子,既付以神器,惟恐见之不速,万无却理。”上退语左右,美公之明。
五月,公复进言:“人情积忧则生疑,积疑则生疾,古人因事致疑如窃铁之类,因疑致疾,如蛇影之类。臣窃料陛下疑一旦过宫,则祸变难测,陛下试熟思之。过宫则有祸,不过独无祸乎?天子之势至安至危。其安也,生杀予夺,惟意所欲,谁敢违之;其危也,虽欲为匹夫而不可得。陛下以为不过宫可以免祸,而不知乃所以速祸尔。今君子见机,常有惧乱之心;小人无知,皆有幸乱之意。陛下所行多失人心,一旦祸生不测,谁为陛下尽力者。”
六月,寿皇疾势增剧,公与侍从奏言:“窃闻慈皇以未见陛下,故不肯服药,既见必大喜,不药而自愈矣。”上竟难之。
寿皇升遐。公劝上奔丧,许而不出,合奏不报,拜遗诏于重华宫,退欲宿部,有以为不必然者。公曰:“邻里有丧,犹相与奔走,不忍即安于家,况至尊乎?”乃皆宿部,翼日遂同奏云:“陛下为寿皇之子,当袒括辟踊之时,犹不肯一出以就丧位,寿皇为天子父,乃无主丧之人,自有天地以来,岂有此事。”时大敛将成服,宰执欲率百官恭请于上,公言此议甚善,若不听从,则断不可成服。须得皇帝执丧服衰,方见寿皇有子,中国有君尔。宰执又欲拜表请上御殿,公言:“大行皇帝创行三年之丧,虽敌人闻之,至今加敬。当事事举行,不可使苟简之。”意出于臣下之请。凡公所言,时虽不能尽用,然公论韪之。
又上奏曰:“祖宗以来,外廷虽用易月之制,宫中实行三年之丧,至我寿皇圣帝,久旷之典,一朝而复,垂示万世,永为成训。而臣下之礼未及讲求,人主衰服于上,人臣吉服于下,识者犹以为憾。夫衰裳不可服勤,易月之事,群臣虽权宜易服,然以红紫为饰,无异于平时,亦太薄矣。臣以为群臣燕居,皆当去红紫,而服素衣,则犹有哀戚之意。”诏令台谏议之,皆称公所建请,虽未纯于古,亦足以扶持衰俗,补助名教,于是施行之。时上自称疾眩,朝野汹汹,咸忧变故不测,及皇上嗣位,国丧有主,而后人心始定。六月,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公谓上初临御,宜讲其所先,入历陈持心守正等凡十事。请退朝之暇,时与大臣坐而论道,或召侍从台谏从容论说。日轮讲官二员,便殿赐对。
上有事于明堂,公扈从斋宫,俄得气疾,遂还私第。三日而薨。实九月十有四日也。享年四十有五。积官至通议大夫,爵崇仁县伯,食邑七百户,食实封百户。遗奏闻辍视朝一日,赐赙以银绢,赠资政殿学士,金紫光禄大夫 。
乃令江西转运司措办丧葬。遂以庆元元年九月己酉,葬公于临川县长寿乡梅坑之原。
娶黄氏,赠秦国夫人;继室陈氏,赠齐国夫人。子,端立,朝奉郎,通判福州;思,奉议郎,通判潭州;愈,丹阳县延陵镇税。女,适朝请郎直宝文阁知赣州留元刚。孙,扬祖,通仕郎;嗣祖,承务郎。次象,次未名。孙女一人。
公德性宽平,不为矫激崖异之行,和气蔼如也。而端介有守义利之辨,明烛毫末,事亲笃孝,周旋无违,而务在养志。擢第而归,待其亲故加厚,欲有请于州县者,则坚却之。考论古今竟日忘倦,或勉以偶俪诗歌之作,则曰,吾方笃志于致君泽民事业,奚以是琐琐者为哉。
九江守潘侯慈明,以公高科,不欲烦公吏事。公曰,食其食,怠其事可乎?职所当亲,恪共不懈。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公曰,亦当先论其心,学术正,而才不足,所谓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心则不正,才虽过人,非真才也。平居讲贯博取诸人,至于进退出处之大义,则心自决之。免丧之后,迟迟其行,既入都,未尝干进,止欲从吏部选,尚忆郑公丙,力以馆学荐之。赵忠定公,时为天官贰卿,语公曰:前任既再考矣,自陈可改秩。公谢不敢,始登班列,荐绅归重,期以公辅京畿,声望益伟。太学院沈君焕,劲正不阿,闻风欣慕,尝称公虚己中立,以受一路之善士,洎登禁林,直道谠言,气压群枉,其摄事省闼也,直暂焉耳。陈源之与内祠姜特立之趣召。皆驳奏其奸命。寝而后止,其领宪部也。常良孙以贪墨败,念其祖安民之忠,独申救之,止窜远地。君子以是知公之论事,悉由中出,去恶如去草,善及子孙,皆当于人心者。如此皇上履位之初,尊礼旧学,延登枢府,固将倚之为腹心也。是非邪正之辨,必能历历为上陈之。上信公语,凡所升黜允协公论。岂后来若是之纷纷者哉。昊天不吊,人杰沦丧,国势岌岌者,十有二年。然则公之存没,固安危理乱之所关也。
公之居家,严而不猛,和而不流,中外井井,悉有条理。爵尊禄厚,而自奉甚约,先太师之薨也。诸弟犹未立,延师教之。迄于有成,又择贤士以归其妹,始以明堂恩官介弟,默公薨之后,复以遗恩奏勋,熏二弟,从公之治命也。
戒诸子曰:我奋身白屋,自致于此,受知三朝,捐糜难报,可无愧于俯仰。惟尽言无隐,尔曹勉之。益谨趋向,益勤问学。居官当廉,居家当俭,临大事当仗节死义,以是立身,以是报国,则人皆谓我有子矣。
平生论著有奏议若干卷,书春秋、孟子讲义合若干卷,制词若干卷,鉴古录若干卷,杂著若干卷,闻见录若干卷。
开禧二年,以子陛朝,加特进。嘉定三年(1210),赠开府仪同三司;六年赠少傅;八年赠太保。
公之相祀明堂也。实为礼仪,顿递二使所赐金器可兼得之,病革矣。家人陈列于前,公顾见之,命辞其一,临死生之变,凝然不乱,可敬也。
夫始某尉,江阴公为常平使者,推挽于朝,遂为知己,公薨既久,易名之请,因循至今。诸子以知公本末,莫详于某,俾状其行。庸以求谥焉。力辞不获,敬忆以授之。谨状。
(钦定四库全书《絜斋集》卷十二)
注:罗点《奏议》在宋名人文集中屡见其名,编者未见其传,此行状中似已夹有奏议内容。
编者注:
袁燮(1144年-1224年),字和叔,庆元府鄞县(今浙江宁波)人。宋朝政治人物、教育家、哲学家。
祖父袁毂。生于宋高宗绍兴十四年,早年入读太学,淳熙年间进士及第,调任江阴尉。迁太学正,当时党禁兴起,因非议去职。后来历仕司封郎官,迁国子监祭酒。后为礼部侍郎,与权相史弥远争和议,被罢官回乡。
袁燮博学,学者称其为“絜斋先生”。(絜斋jié zhāi,洁净斋戒。《文选·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寤春风兮发鲜荣,絜斋俟兮惠音声。”刘良注:“言见春发万物之荣,乃絜斋戒以待惠和之音。”《汉书·张禹传》:“择日絜斋露蓍,正衣冠立筮。”《后汉书·明帝纪》:“长吏各絜斋祷请,冀蒙嘉澍。”)与沈焕、舒璘、杨简并称为“明州淳熙四先生”,为当时浙东四明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曾主讲于城南书院,袁燮讲学,必启发诸生“反躬切己,忠信笃实”,“其教多以明心为言,盖有见于当时学者陷溺功利,沈锢词章,积重难返之势,必以提醒为要”。晚年起用,出知温州,进直学士,宋宁宗嘉定十七年卒,享年八十一岁[1]。奉祠以卒,谥正献。真德秀为他写行状[2]。
著作有《絜斋集》二十四卷、《絜斋后集》十三卷、《絜斋家塾书钞》、《絜斋毛诗经筵讲义》。后人袁士杰辑有《袁正献公遗文钞》。
附三:罗愚
罗愚,字季能,崇仁人,(罗)点子,以遗泽补官,除籍田令。补外得兴国军。陛辞陈三说:“以讲正学,亲忠贤为根本;以尊道,揆重言责为纲领;以奖忠正、显进退、褒介洁、崇节俭、省浮冗为规模。”上嘉纳,以“清勤”褒之。
至郡,值岁饥,赈恤有方,迁湖南宪。创雄楚军以弭寇。改广西运判,除盐法害民者。作“清勤堂”。高定子为箴表。端平圣训也。自号北林,卒年五十七。
人乎召除之命,十有五,而辞者十有一。出处裕如。真西山,魏了翁极称之。
——《抚州府志》
注:在真德秀、魏了翁文集中留有记载,其修谱时,邀他们为《江西罗氏世征集》撰序题词。
附四:罗熏
罗熏,字章夫,崇仁人。文恭公(罗点)弟,端重纯正,师陆象山,主静不妄语,象山示曰:著是去非,改过迁善,此经语也。非不去,安能著是;过不改安能迁善。自谓知非而不能去非,是不知非也。自谓知过而不能改过,是不知过也。真知非而无不能去其非;真知过而无不能改其过。人之患。患不知其非,不知其过而已。所贵乎学者在致其知以去其非,改其过也。(罗)熏三复置之座壁,与陆子门人陆持之辈相琢磨,而学日进,乾道己丑(1169)补入太学,三试两优,除国子正。文恭以登宝位使金,辟充奏官正义相事,金人不能夺。转达大傅通判襄阳府兼荆湖制司机宜。未几,转江东运管。值兵兴制置邱崇牒给馈饷,粮道不绝。晋直秘阁,阶朝奉大夫,提点广东路刑狱、洗冤行部,不避权贵。浚桂、卢二水,修张九龄武陵墓。茶寇薄岭,将群众击却,民赖以安。子二,道,建阳令,进江西茶盐干官。从子愚。
原注:旧无传,见《江西罗氏世征集》,编于宋德祐中,(1275—1276),合豫章通属各郡,自汉晋来,罗氏人物无不备载,时参知政事陈文龙为序。
——《抚州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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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稿、录入:罗训森 2017.9.16 于福州